耿合众：谁是最可怜的人

　　突然想到这句话，把我自己吓了一大跳。那个曾经谁是最可爱的人，已经从课本里删掉了，而如今，课堂上却冒出许多可怜的人。

　　原来一直认为，学生是最快乐与幸福的，在最美好的时光里，在最美丽的校园里，度过人生最美妙的青春年华。

　　然而，我越来越失望，越来越绝望，直到最近彻底感到无望。在越来越美丽的校园里，可怜的不仅仅有老师，还有一个个学生。

　　他们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其他的风吹草动，或者轻举妄动，就是违纪。这不是天方夜谭，也不是目睹之怪现状，是一个个确凿无疑的事实。

　　最近，河南鹤壁高中的一份学生违纪通报，揭开了学生被监管的真实面目，精致又精准，令人叹为观止。

　　通报详细记录了上周(18日-24日)该校高三年级学生的违纪情况，除了一般大家了解的迟到、睡觉、吃东西外，还有抹护手霜;坐姿不端、坐姿极为不端;考试期间上厕所;上课打哈欠;没有进入学习状态;效率低下;学生的头发像窗帘一样挡住脸，好像……好像睡着了;还有腿上放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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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报的内容很细致，甚至感觉有点搞笑，但我看了之后，一点也笑不出来。这哪里是学校的样子，简直就是渣滓洞白公馆!

　　学生是什么，是活生生的人;学校是什么，是流淌着牛奶和蜜的地方!

　　但是，看了这份违纪通报，我热泪盈眶，却欲哭无泪，可怜了学生们!

　　生为人的学生，饿了吃点东西怎么了?难道学生是铁打的，是机器，是工具吗?

　　困了眯瞪一会儿又如何?学生为什么那么困，那么多瞌睡的，学生休息不好，究竟有没有人反思，是谁折腾的?

　　吃不好，睡不好，哪来的精神学习，哪来的心思读书。吃睡都保证不了，何来的健康，没有了健康，还学什么鸟习!

　　学生偶尔迟到会死人吗?每天起来那么早，睡得那么晚，熬夜那么多，而且一路上还那么多车，天又那么冷，有没有人认真问问迟到的原因，就一律通报，是要逼死人吗?

　　抹护肤霜肿木了?鸟都知道爱惜自己的羽毛，何况人乎。尤其是冬天，在冬天里起早贪黑学习的学生，头发没有时间梳理，洗澡几乎没有空，有屎尿都要憋着，高三的学生内分泌都失调了，人家抹个护肤霜不行吗?难道都要成为豆芽菜与黄脸婆吗?

　　什么是坐姿不端?还极为不端!非要和某些正人君子之流，表面上正襟危坐，背地里男盗女娼吗?只要不妨碍健康，学生弯一下腰低一下头，或者侧一下身，就是不端吗?我们倒想知道，标准坐姿是什么样的，是泥塑木雕吗?还是僵尸走肉?

　　考试期间上厕所也不行。管天管地管空气，还管人屙屎放屁。不让上厕所，建议干脆教学楼别弄厕所。是人就要吃喝拉撒睡，考试期间的学生也是人，人有三急，内急最急。也许对上厕所的学生不放心，担心其作弊，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哪里去了，没有信任哪来的信心。大不了派个人陪同一下，也比禁止不许的强。

　　上课打哈欠也违纪。这个也能捕捉到，也真是服了油。一节课几十分钟下来，不是满堂灌就是满堂练，偶尔打个哈欠，也是身体的一种调解，那是疲劳的前兆，也是困乏的信号，学生自我调解一下，喘口气打个哈欠，振奋一下精神，也能算违纪。

　　没有进入学习状态。在一些人眼里，两眼一睁学到关灯，时刻都精神抖擞如饥似渴才行，这样的模糊概念居然也成为违纪条例，人才呀，绝对的人才。想必发明发现这一现象的人，自己也时刻进入状态，那就是成为帮凶，甘为戕害教育的刽子手。

　　还有效率低下。什么是效率高大呢?学习是个慢活，需要过程。在他们眼里，一口吃个胖子不是效率低下，一夜暴富不是效率低下，过目不忘不是效率低下，能给他们学好、考好就不是效率低下。高效有时候很搞笑，不知道他们自己做事效率如何，可否以身作则，也不知道他们还懂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道理吗?

　　学生的头发像窗帘一样挡住脸，好像……好像睡着了。这个好像说的是女生，头发哪里能像窗帘呢，假如是那窗户在哪儿?是谁悄悄地关上了那窗，披头散发的学生，坐在死气沉沉的教室里，好像还睡着了，看着就心疼，这是教育应该有的样子吗?谁该为这一幕负责，谁又该为这一结果买单呢?

　　还有腿上放棉袄。学生一坐就是一天，天太冷夜太黑，两腿都坐麻木了，不许动也不许放棉袄，这是什么心理，倒想知道他们的心还是不是肉长的。

　　有人说，看了这则通报，差一点笑出猪叫。这些违纪情况，作为学生哪一个没有经历过。现在居然上纲上线，成为违纪的条例。反正我是没有看出笑点，反而产生莫名的悲哀。

　　一些人口口声声地说，为了学生的前途着想，这样干，学生还有前途吗?

　　某些人冠冕堂皇地喊，为了学生的未来拼搏，这样拼，学生还有未来吗?

　　少数人道貌岸然地讲，为了学生的幸福奋斗，这样斗，学生哪里有幸福?

　　不把学生当人看，他自己就不是人!简直就是魔鬼，是疯子，是神经病!

　　作为一名老师，许多时候恍惚觉得，所住非人间。杜威说，教育即生活，而有些教育，哪里还有生活，简直就是叫人不能生活，似乎在他们眼里，其他都不重要，只要能出气回气，努力学习就好，考个好成绩就是成功。

　　我们想知道，如果只能喘气的学生，培养他做什么，是不是脑子有病?

　　是谁造就了这些可怜的人呢?是老师，还是年级管理者?或者教育主管领导?虽然板子打在了年级负责人身上，貌似给个交代，但他们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如此的管理还会在千千万万个学校发生，既理所当然，又冠冕堂皇，学校要办人民满意的学校，只要人民满意了，学生可怜不可怜，那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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