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沧海桑田

　　原创 无辞竹叶醉尊前 无辞竹叶醉尊前 

　　我们村的西北，有一条峡谷，人们称为鸽子沟，常年有流水，树木杂草郁郁葱葱，据说里面的崖壁上住着野鸽子，我小时候随妈妈去搂树叶，似乎还见过它们在崖壁上咕咕地叫。这条峡谷从西北的群山中蜿蜒而下，有十分的气势。末端是个大水库，说是水库，但只有夏秋暴雨过后才有水，如果不泄洪，可以保持两三个月没问题，日暖水温，可以游泳，86年到上碑读书，直到立冬，星期日我还是中午游个泳再走。

　　紧挨着水库，东边就是龙奇石，是一汪深水，有泉，长满了苔藓，绿莹莹地瘆人，是另外一条峡谷的始端。潭流成河，河水顺着峡谷，从北到南蜿蜒而走，时大时小，在枝繁叶茂的树木中，穿过我们村的正中央，然后折向东南远去了。小时候对龙奇石充满了敬畏，只敢远远地观看，午后可以看到许多甲鱼晒太阳，见人就砰砰地跳下水去。

　　龙奇石的北边是我们生产队的梯田，我的妈妈、爷爷奶奶、老爷爷老奶奶，和许多父老乡亲都埋骨于此。正月初一、寒食、七月十五、十月初一烧纸，都要从水库边经过。如今鸽子沟的树木早已砍伐殆尽，溪水干涸已久。水库於平了，里面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白杨树，粗细不止于成拱做柱，而龙奇石只剩一口水，还在苟延残喘，成为饮羊的地方，这也就是二十多年的时间。每当大年初一早上踏着积雪上坟，我总会想起潘安仁的《怀旧赋》来，“晨风凄以激冷，夕雪暠以掩路。辙含冰以灭轨，水渐轫以凝冱.....坟垒垒而接垄，柏森森以攒植。”不胜今昔之感!

　　河水经过村中央，落差成滩，人称小阎汪，水极深，小时候摸鱼，差点儿被淹死。小阎汪汇聚了小井的泉水，水势增大。

　　我们村名叫泉滋头，讹成泉子头，就是因为有这眼小井，它应该不次于袁中郎笔下的满井，只是我没有公安派的文采。小井的西边和北边，是人工垒成的石头台阶，有一人多高。台阶上的西北角，有眼井，井下有个孔儿，汩汩地往外流水，向东南依次流入三个大青石甃成的条状水池，供人们吃水、洗菜、洗衣服，然后向东注入小阎汪。井水清冽，水质极好，冬暖夏凉，四季长流。冬日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这里水冒着热气流淌;夏日骄阳似火，暑气熏蒸，这里清凉宜人，别有天地。北边的台阶下面，立着块石碑，记述着小井的历史，年长日久，碑文斑斑剥蚀，不过还依稀可读。光绪年间大旱，只有这个地方还有水迹，人们就凑钱开凿了这眼小井。

　　台阶上边，长满了参天古树，有白杨树、槐树、刺槐、臭椿、杨树、桑树，蓊蓊郁郁，遮天蔽日。用袁中道的话来说，是“铁干鏐枝，碧叶纠结;纡羲回月，屯风宿雾;霜皮突兀，千瘿万螺;怒根出土，磊块诘曲。”夏天中午，妇女们在清风中坐在大石头上纳鞋底，孩子们就跳下水或者捞虾玩儿，牛马驴骡在下面避暑喝水。树上住着各式各样的鸟儿，有喜鹊、斑鸠、黎鸡、马不浪(伯劳)、鹧鸪、黄鹂、灰喜鹊等等，欢快的叫声此起彼伏。台阶上北边，就是我奶奶家，小时候，我是这里的常客。现在过年回家，再到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了。大树都刨光了，井水虽然没有干涸，还在缓缓流动，水边全是垃圾，污秽不堪，基本上没人光顾了。奶奶家久不住人，庭院荒芜，长满了杂树杂草，房子上结满了蜘蛛网，房顶和后墙有几处已经塌了，用不了几场雨，估计会全部塌掉。感慨系之矣!“叹黍离之愍周兮，悲麦秀于殷墟。惟古昔以怀今兮，心徘徊以踌躇。栋宇存而弗毁兮，形神逝其焉如。”向子期大概也是这种心情吧?

　　昔日的繁华杳如黄鹤，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城里跑。房子越盖越好，路越修越平，路面越来越整洁，人越来越少，光棍越拉越多，不消两代，三五十年内，我们村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复归于无，但会在我的记忆中永存!

　　后记：回忆往事，想到就写，久则成篇，成篇则贴，不拘时日。望同乡帮助，查漏补缺，补充材料，使之趋于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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