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野生零食”回味
收录于话题 律回岁至,草木感知,风暖雨轻,满目青翠,又是曾经上山放牛的那个最佳时节。脑海之中,不时走来婀娜而略带野性的山妹春姑,手捧五彩方盘,向我呈上宣化家乡特有的各种“野生零食”,轻声说道:老人家,您大概多年没有吃过这些零食了,尝尝吧!看着满盘的野生零食,有的我已经吃不动了,但它们独特的纯天然味道,却依然熟悉,依然令我满口生津。早在2008年,我就写出这篇小文初稿,说明我对家乡的野生零食常有念想和回味。因工作关系,我曾走遍全国大部分地区,也曾到访号称中国植物基因库的名山,见到过各种各样的植物,却从没有见到过生长于家乡的某些植物。例如,一种带给我童年记忆、家乡人叫做“鸡腿”的植物,就从没有见到过。我甚至怀疑,国家《植物大典》是否收录了这一植物的名录。每当春回大地,阳气上升,家乡的山峦,先是“草色遥看近却无”地萌发,慢慢地,绿色渐增渐显,进而在不经意间满目新绿,葱翠日浓。这时,在那向阳的山坡、多土的山脚,会长出无数种野花、野草、野蒿和低矮植物。其中,有一种不知科属的多年生小植物,那么谦卑地夹杂其间,不大的叶片略带灰白,匍匐于地。它的根茎长约一寸半左右,粗的如筷头,细的似香头,用指甲剥去表面的黑皮,里面呈现白色的根质。把它放在嘴里细细嚼来,有种淡淡的甜涩味儿。不知从何朝何年开始,风趣的家乡人给它起了个解馋的名称——鸡腿。温情的故乡土地,多情的大自然,赐给物质贫乏的山里人各种可吃的野生零食。馋嘴的孩子及其大人们,似乎什么也都敢于尝试着去吃。阳春,丝茅草泛青初长,鲜嫩的草花刚刚拔节,尚未出穗,我们就抽出它的茅针(家乡俗你茅伸),剥出鲜嫩的白色花条来吃,绵软而草香。有时抽到一把鲜嫩的茅伸,还会带回家孝敬忙碌的妈妈。长得又高又浓密的茅草,一般没有茅伸,那些低矮的茅草,才会长出茅伸。嫩白而鲜亮的茅草根,多汁而微甜,馋极了的孩子也会挖出一些,拭去上面的沙土,一根根放在嘴里咀嚼。茅草根是一味中药,可老人们说吃茅草根爱流鼻血。此说无考,我们孩子也不听。初夏,放牛的山上会偶然碰见一棵带刺的野樱桃(宣化人俗称冻六或冻绿),灰白色的叶片,衬托出小樱桃般的红色野果,摘下来吃,微酸甘甜,清香可口。野月季的初生枝条,从老株根部或粗壮干茎上萌发,细笋般上长,不几日就能长到半尺或一尺上下。田砍里,涧沟边,山脚下,剌丛中,到处都能看到它。家乡人叫做牙牙碰的这种枝条,越嫩上面的小剌越密。根据光照的强弱,有的表皮青翠,有的表皮微红。掐一根在手,撕去表皮,吃起来脆嫰甘甜。但初长而过嫰的牙牙碰,吃起来有点苦涩,说明凡事都有个时机问题。与牙牙碰对应,家乡的山上还有可吃的檀树苔。无论白檀还是红檀,其初长出的鲜嫩枝苔,跟牙牙碰一样,也是放牛孩子的钟爱。折取其上稍段,撕去外皮,吃到嘴里,微酸略甜,也很可口。小麦出穗扬花了,布谷初临,声声悦耳,碗豆荚引透着放牛娃的同时,麦地里柳生的野碗豆荚也已长成,虽然豆荚细小不甜,也是可以入口解馋的。春去夏来,时接小满,一种名叫“栽秧泡”的野草莓日渐成熟,状如婴儿嘴里的乳头,长满细小的泡粒,红艳艳地出现在山边、田坎和沟溪的草丛和小树丛里,摘一颗放在嘴里,微酸带甜,味道独特。其带有细小毛刺的灰白色叶茎,开放状地结着一颗颗红泡,嘴馋者不扎一下手指而不得食。家乡人俗称“毛楂”的山楂,是一种生长比较广泛的野生零食。在贫瘠干旱的山地上,山楂树都能顽强而缓慢地生长着,矮不过膝,高可过腰。“六月六,红屁股蔸”,说的是到了农历六月上中旬,山楂的尾缔部开始发红,它已不那么硬涩,渐渐变得粉甜好吃。当年放牛摘着吃,还曾专门提着篓子布袋到远处的大山采摘,送到宣化店国营食品卖钱(大约3分钱一斤)。碰到一棵结得又红又大的山楂,会让人喜不自禁,但当你伸手去摘,触动了藏在里面的野蜂窝,炸起的野蜂会杀你个措手不及。但凡触手可及的便宜事,也许就伴着风险。入秋了,大山里的“七月洋桃”(野生弥猴桃)、“八月渣”(近似熟透的香蕉)先后成熟,如能摘到,既营养又好吃。只是这两种植物一般都生长在高山之巅,与乱石荆丛相伴,不经一番努力寻找攀爬,难寻其踪而得食。在我家附近,只有聂家山、百灵寺、云蒙寺等处的大山上,才能找到它们,所以我对这两种野生零食的味道没有什么记忆。稻谷收割前后,一些水田里的野荸荠、河堰水塘里的菱角也基本成型饱满,可以下到泥里抠、水里摘,是名副其实的“水果”。此外,立秋之后,山上未经嫁接的野毛栗也成熟了,栗果只有蚕豆大小,生吃、熟吃、过年炒着吃,是一种品质极好的坚果,味道不输板栗。秋去冬来,雁阵南归。前山和后山的松树上,一种肉眼难分的小黑虫繁殖正旺,在松针上分泌出许多晶状物,状如白霜。大人们却说,这是大雁飞过时拉下的雁屎,落在松毛上变成了“松毛糖”。这时,大家纷纷上山,折回许多附着有“松毛糖”的松枝,涮洗在清水里,然后像煮盐似的,将水熬干。剩在锅底上的“松毛糖”,粘稠如胶,散发着浓烈的松脂气味。大人小孩都喜笑颜开,争相品尝,冲兑成“糖水”饮用。此外,我们小孩还不时跑到山上,撸下几把松毛,一撮撮放在嘴里,吮吸上面的“松毛糖”。虽然亦甜亦苦,却也苦中有乐。除了上面提到的那些,其实还有不少我已淡忘和不曾吃到的野生零食,有待于家乡中老年朋友补充。至于放牛时偷吃过的桃李、柿子、板栗、花生、红薯、豌豆角、山豇豆等等“零食”。都是别人种植的,不算“野生零食”。没有经历过贫困和饥饿的人,很难体会和想像物质极度匮乏下人们那种饥不择食的感觉。这就好比极度干旱下的小草,哪怕浇上一点污浊之水,也如救命的雨露。再说野生“鸡腿”。自从知道那种名叫“鸡腿”的植物根茎能吃, 我们就经常挖出来吃。我家村口的山坡上,长有不少“鸡腿”。我大约七八岁的时候,与小伙伴宁文明(后来的金山中心小学校长)又来挖“鸡腿”。我发现了较大的一棵,兴奋地蹲下身来,指着叫他快挖。哪知,宁文明不等我让开,就举锄便挖,正好一锄挖到我的头顶上。一阵钻心的疼痛,顿时血流满面。我立即跑回家,妈妈见状,大惊失色,伸手从灶堂里抓了一把火灰(草木灰),紧紧地按在我的头上。 过了许久,血被止住。这就是挖吃“鸡腿”的代价,想起来跟吃“鸡腿”一样有意思、可回味!2021年(去年)冬,我曾嘱托宣化作者丁发金拍一张“鸡腿”图片来,他近日回复说,由于农药的广泛使用,一些植物几近绝迹,暂时没能拍照到“鸡腿”,热心且喜欢拍照的“渔歌子”去金山岗寻找,大概也没能找到。他许诺说,等到三月三“吃蒿馍,看鬼亮”时节,给我拍照荠蒿图片来,以解思乡之情。感谢大地的恩赐,感谢故乡的山水,一年四季都为童年的我们奉上那么丰富的野生零食,为我留下多味而多情的记忆。需要提醒的是,现在的小伢们不必随意采摘野生零食吃,因为你没有分辨野生植物的经验,容易采食到有毒的东西;另外,娇养中的你们也没有我们当年那种强大的机体免疫力和消化能力,你们都有充足的各色美味零食,再无必要采摘那些野生之物解馋或充饥了。我19岁半参军之前从没有吃过一块饼干、从没有吃过一粒糖果,只熟悉那些野生零食。好好珍惜吧,珍惜你们的幸福生活!
作者:赖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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