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鸡

　　【修改稿】看是看守的看，不是观看的看，小时候我最怕看鸡，一提看鸡就头疼。我家东边是个打麦场，打麦场东边是一大块麦地，麦子快熟的时候套种玉米，玉米熟了掰穗，刨秸，翻地，种小麦，一年两季轮番种。种小麦的时候，为了防止种子和麦苗被虫食、被鸟食、被鸡食，要拌上剧毒的农药一六零五。其实呢?毒鸟毒虫是假，毒鸡才是真，不明说而已，彼此留些脸面。

　　如果打麦场上忙忙碌碌，就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鸡是进不了麦地的。但玉米不进打麦场，直接入户，垛到房顶上，挂在树杈上，绕在树干上，等着晒干，秋天的打麦场上静悄悄的，任凭鸡自由穿梭，吃药、中毒、死亡，是家常便饭。为了安全起见，要么把鸡关进鸡窝，要么派个人看守，负责把鸡从麦地里赶出来。俗话说“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秋分种麦子了，我的痛苦生涯也就开始了。

　　看鸡呢?我觉得大可不必，把鸡关进鸡窝，一了百了，并强烈抗议过许多次，但总是得到千篇一律的答复：“关在窝里，草鸡就不下蛋了，小鸡就不长了。在外面跑着，能找蚂蚱、找虫子吃，不用喂，节约粮食。”大街上跑着许多只鸡，哪有什么虫子蚂蚱可吃啊?鸡转眼就溜达到麦地，一会儿就晕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如果发现及时，割嗉囊，还可以救活。

　　割嗉囊，就是用剪刀把鸡的嗉囊割开，掏出有毒的麦子，冲洗干净，再用针线封上，鸡命贱，蔫几天也就好了。虽然手术并不复杂，但绝大多数人不敢割，都是把鸡拎来，让我妈代劳。如果延误时间，鸡毒死了，就烧一壶开水，烫毛，拔毛，开膛去内脏，放到盆子里泡上一两天，勤换水，然后煮了吃。能不能去毒不知道，反正没有人吃坏过。有时候，鸡死在僻静地方了，发现的时候就有些烂了，这不要紧，就卖给收死鸡的人，他们卖到饭店，做成熏鸡，有钱人吃，照样不会吃坏人。

　　最初是每家都派个小孩儿看鸡，但他们根本就不当回事儿，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在二里多长的麦地边缘，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来跑去，看见鸡，不管是谁家的，拾起个小石子或土坷垃就扔过去了，把鸡赶出麦地。这并不是我有多么高尚，鸡长得都差不多，我一肚子火，哪有心思分辨哪只是我家的，哪只是别人家的啊?只是盼着早些天黑完事儿，早些开学完事儿，开学就不用看鸡了，与学习毛钱关系没有。

　　大家很快摸清了门道，都不派小孩儿来看鸡了，实至名归，就剩下我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太阳底下，除了无可奈何，还是无可奈何。这是煎熬人的职业，没有午休，吃饭也是慌慌张张，稍有疏忽大意，鸡就中毒了，劈头盖脸挨顿臭骂。我大约是六七岁开始看鸡，干了三四年，直到十岁左右能干别的农活了，才结束了看鸡生涯。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是噩梦，如果你想留些美好回忆，可以体验生活。

　　原创 竹老头 无辞竹叶醉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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