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怀念母亲
原创 无辞竹叶醉尊前 无辞竹叶醉尊前
【今天是中元节,也就是农历7月15日,传统的祭祀祖先的节日。母亲去世已经快9年整了,年初奶奶和姥姥也去世了,不过她两个是寿终正寝,但我还是有“何逝没之相寻,曾旧草之未异?”的感慨。现在贴出11年母亲去世后,我写的纪念短文,以表寸心。】(2011年)10月23日凌晨2点半,妹夫打电话说妈妈脑出血住院,让我马上回去见最后一面,我第一感觉就是妈妈一定不会有事。当我赶到行唐县医院,亲戚们眼里噙着泪花,站满了病房外的走廊。妈妈躺在病房的床上,嘴里插着呼吸机管子,露着牙齿,发出呼噜呼噜的喘息声,头上缠着纱布,插着引流管,头发也剃光了。我把妹夫叫到医办室,询问病情。晚上9点左右,妈妈在厕所晕倒,爸爸回家后发现,找医生,打120,到县医院,还算及时。
病房传来呼救声,所有医生都跑过去抢救,我跑过去把亲戚拦在病房外,怕妨碍治疗。抢救劳而无功,5点半左右结束,呼吸完全停止,心脏在药品维持下还在有规律地跳动。大家又回到医办室,等待奇迹出现。救护车接诊时,妈妈尚能指出脑袋不舒服,还能伸出舌头。到医院做CT,出血量约8毫升,不需打孔引流,保守治疗。但病情急遽恶化,到第二次CT检查,出血量约160毫升,而且波及脑干部位,影响生命中枢,立即打孔引流。医生不敢贸然开颅,妈妈呼吸短促而无规则,心律异常。我不住提醒自己,要冷静,要挺住,想办法,但医生说已经没有办法了。我无计可施,到医院楼下恸哭,我感到孤独、无助、绝望,就像一匹哀嚎于旷野上的狼,我不知道妈妈能否听到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喊!我到楼下恸哭四次,周围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远方亲戚们也陆续来到病房,弟弟从秦皇岛往回赶。
我木然地盯着呼吸机屏幕,两个肺叶翕动的标志始终没有出现,呼哧呼哧地喘息声不时入耳,仔细分辨,依然是呼吸机冰冷地立在那里,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昨日天色阴沉,黑色的暮云压在头上,周围笼罩着似淡而浓的烟雾,不时有秸秆的灰尘在空中飘落,我感到喘不过气来。晚饭后喝些酒开始刷碗,看着窗外浓黑夜色中槐树的斑斑黄叶,不由得吟咏起“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我反复地念着,疯狂地念着,眼里不觉流出两行浊泪。时间是晚上8点多,母子连心,大约同时,不识字的妈妈居然依次拨过我家坐机以及我、弟弟、妹妹、妻子、妹夫的手机,但都没有打通,可以想象妈妈当时多么焦急和无奈!我的心在滴血,永远滴下去!
肺叶翕动的标志还是没有出现,时间越过8点半,奇迹不会出现了。派人买装老衣裳,要zui.好的。弟弟14点赶回,打电话找人,想送省医院试试,由于基本断定脑死亡,省医院不肯派人来接,弟弟在绝望中流下热泪。寿衣买来,不满意,又派人买时新衣服,作为陪葬品。在悲痛和焦虑中等待,等待。
10月24日,霜降,天阴冷,病房窗户朝北,抬头看去,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秋雨,黄叶在秋雨中静默、飘落,人们在秋雨中匆忙。苍天是在哭泣么?可你为什么还要把妈妈无情地带走!我麻木不仁,不饿不困,木然地盯着呼吸机,渴望看到肺叶翕动的标志,而心脏跳动曲线渐渐变坏。商议回家或继续维持,理不出头绪。17点左右,尿排不出,肾衰竭,肚子鼓涨,必须回家。按照农村风俗,有心跳就算活着,找辆救护车,活着回家,寿终正寝。25日零点45分,拔下呼吸机,换上皮球维持呼吸,我们把妈妈抬下楼上救护车。回家路上,我不停地、急促地、哽咽地喊着:“妈妈,咱回家了!”我的心在跳,血在头上流。此前,家里已安排好人手,拾掇停当。到家后,在五姨指挥下,七手八脚给妈妈换新衣服。我用手托着妈妈的头,感到全身发抖,觉得自己不行了。后来瘫在地上,双腿失去知觉,被人扶到凳子上坐着。喝了两支钾,吃些米粥,天亮时逐渐恢复。
本家陆续到来,安排人手,租冰尸柜,买棺材,买白布,买烧纸,买炮,买烟,买酒,买菜,买猪,报丧等等。忙乱过后,家里逐渐恢复平静。我看着家门口,期待妈妈出现,平时叫声妈,妈妈哼着小曲,微笑着快步转过东屋的墙角。躺在冰尸柜里的人又是谁呢?咳!妈妈的身影也许永远不会出现了,家里空旷阴冷得令人窒息。妈妈兄弟姐妹9人,作为老大,没上过学,帮着带孩子做家务,长期辛勤劳做,造就坚韧不拔和开朗乐观的性格。妈妈心灵手巧,做事有条不紊。我们小时候虽然物质贫乏,但妈妈做饭善于搭配,饭菜可口,也不觉得缺什么。妈妈用萝卜、青菜、黄瓜、辣椒等腌制的咸菜味美爽口,邻居们时常去端上几碗。妈妈针线活独树一帜,裁衣服、做衣服、织毛衣、做鞋子,特别是小孩的猫头鞋,虎头虎脑,十分逼真,邻居们做针线活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总能得到圆满解决。妈妈还胆大、聪明、有眼光,我没按她意愿填报清华大学造妈妈终身遗憾。可妈妈你为何不等上10年,看看孙子满意不满意?活到72也不算年岁大啊!我小时候祖辈都健在,是个大家庭。老奶奶家长思想严重,儿媳左右不如意,对孙辈严厉,没有多少笑脸,也没有给予多少爱抚,爷爷脾气暴躁,对待孩子基本靠打,家庭关系紧张。妈妈的到来,使家庭关系融洽起来。我模模糊糊记得,在西坡盖房子时,老奶奶颠着小脚,颤巍巍地背着我,走上半里路程,喊妈妈过来喂奶。老爷爷是退休干部,领些微退休金,饭菜让我分享些。在所有重孙辈人中,唯我得到优待。秋天爷爷给生产队看场,晚上总要在我家逗我玩,舍不得走。大概是子以母贵吧!妈妈生性刚强,我到合肥上大学,第一次出远门,早上妈妈给我做了大米饭说:“吃吧,吃饱了不想家!”临走妈妈用报纸包了一块红土放在包里,说如果水土不服,抠一小块冲水喝。蓦然回首,如在昨天!我还算皮实,直到博士毕业,在合肥呆9年,也没有水土不服,临走我把那包故乡的红土永远留在了合肥。做博士后,来华电工作,紧张而忙碌,做些鸡毛蒜皮之事,无由彪炳千古,辜负妈妈殷切期盼。李观祭奠欧阳修母亲时说:“昔孟轲亚圣,母之教也!今有子如轲,虽死何憾!尚飨!”我能说些什么,我能拿些什么,怎不教人肝肠寸断!
奶奶来了,精神颓唐,她独自哭了一夜,用头撞着冰尸柜,嘴里绝望地喊着苍天不公,为何死的不是她!有人劝道,你哭坏了,谁来支撑这个家!奶奶擦干眼泪,喂鸡去了。家里种着20多亩地,养着3头牛,1头猪,20多只鸡。爸爸年轻时卖苦力不顾惜身体,膝关节骨膜磨损严重,走路困难,千钧重担压在妈妈瘦弱的肩膀上。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亡日休息。我们都已自立,劝爸妈把土地承包出去,别再把摊子弄得老大,不听。农活爸爸还非要走在别人前面,省吃俭用,把血汗钱都存到银行,等着贬值!妈妈身体纤弱,不是粗苯女人,干重活就吃不好饭,加上盗贼横行,收获就像打仗,紧张、劳累、不吃药,累死是迟早的事情!妈妈wei/yi缺点是吃不下药,降压药往往过期,谁知这个缺点就要了命!咳!我能还能说些什么,妈妈还等着过80岁生日呢!
10月27日入殓、下葬。棺材和物品用到zui.好,有违妈妈节俭本性,我们做了不肖子孙。冥冥何所需,尽我生人意!从早上开始,亲戚、朋友、干儿女陆续赶来吊唁、哭泣、哀嚎,我跪在灵前机械地还礼。妈妈善良诚恳,好人缘,所阴阳先生都说命相极好,投靠妈妈膝下的干儿女有9人,本村邻村都有。妈妈风趣地说:“死了多吃几把大鼻涕眼泪吧!”我们小时候打架,堂婶大吵大闹,弄得鸡犬不宁。后来堂婶给堂妹用农药治虱子,堂妹中毒,口吐白沫奄奄一息,堂婶把责任推给鬼神,说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不计前嫌,主动深夜和爸爸、堂叔用自行车拉人力车把堂妹送到县医院。天寒地冻,汗滴成冰,堂婶深受感动。加上堂妹,算是10个干儿女吧!苍天啊,为何不假好人以寿数!
下午2点起灵,最前面炮手沿途成捆放炮开路,吹鼓手卖力地吹着,我拿着招魂幡,流着泪,木然地在搀扶下往前走。后来流干眼泪,听着震耳的炮声和笛声,我突然觉得奇怪,这是去干吗?谁去世了?抬眼看看,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路边的枯草上,枯草上零落着几片黄叶,干裂的核桃树上还有几片枯叶在微风中摇曳。我真想停下来躺一会儿,送葬似乎很遥远!
起重机把棺材安放在砖砌墓穴,盖好楼板,然后培土、祭奠,陆续回家。我依然木然地走,我知道迎接我的将是空旷而冰冷的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姑且做个自我安慰吧!是的,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妈妈留在荒郊野外,伤痛和思念永驻我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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