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锄禾

　　原创 无辞竹叶醉尊前 无辞竹叶醉尊前

　　人们常说“小米加步枪战胜了常凯申的飞机大炮”，谷子去糠就是小米。诗曰：“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稷，就是粟，也就是谷子，黍子和谷子差不多，性黏，俗称黄米，北方人用来代替糯米包粽子。

　　谷雨时节，有时候是立夏，视雨水多少而定，春雨过后，男人们扬着鞭子，扶着犁，吆喝着黄牛或骡子，翻开暗红色的砂土地。然后站在耢子上，拽着牛或骡子尾巴，像冲浪似的，把土地耢平。趁土地还潮湿，驴拉着耧，人双手扶着，咣当咣当地摇晃着，播种谷子，如果没有驴，就要人拉耧了。

　　禾苗出土了，绿油油的一条线，等到长到一寸多高，就要锄草定苗了，俗称锄小苗。锄小苗有六字口诀，那就是“稠留稀，稀留稠”，说着容易做着难。砂土地上播种，禾苗有稠有稀。凡是禾苗稠的地方，不管茁壮不茁壮，喜人不喜人，弯下腰，拿着短柄锄，朝正中心一锄头下去，连根挖出，只留下周边几棵。这几棵连带遭殃，只剩下单根连地，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凡是稀的地方，如果没有草可锄，不用管它，直接前进，禾苗反倒显得有些稠了。

　　上大学时暑假回老家锄小苗，遇到稠的地方，我就蹲下，一棵一棵地选择茁壮禾苗，再一棵一棵地拔掉周边不那么茁壮的禾苗，拔禾苗时还经常拔断，累得腰酸背痛，就是前进不了。我妈已经锄了十几垄了，我一垄还没到头，就不停地唠叨，嫌我不着调。同样锄小谷的本家二奶奶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看了看我锄的禾苗，表扬了我一句：“你二爷爷比你还差呢”，弄得我哭笑不得。这种活儿见功力，以一当十是常有的事情，就像长坂坡赵云一样，如入无人之境。

　　这些东倒西歪的禾苗，吸取午夜的甘露，吸取零星的雨水，吸取陈死人的血肉，慢慢地长出了侧根，扎下去，挺直了腰杆，茁壮挺拔，我一直怀疑脚下的砂土地为什么雨后会显示暗红色。而被拔断的禾苗又酿出新枝，拥簇缠绕在选定的茁壮禾苗上，一起显示出病歪歪的黄色，宣布了锄小苗的失败。辛弃疾有诗：“居山一似庚桑楚，种树真成郭橐驼”。锄禾苗也有道，生存空间就那么大，禾苗数不能超额，否则就是“盛德深厚,地不能载”。现在众多优秀学生越来越汇聚在少数名校，虽有水涨船高的优势，但生存空间压缩，没有多少人能出彩，和丛生的禾苗差不多，教育部老爷们认识问题，还不如不识字的老农。

　　大概一个月，也许是一个半月，禾苗长到一尺左右，就该锄第二遍了，俗称过垄。过垄简单，用长柄锄，俗称大锄，人站着，在两垄禾苗之间锄一遍，一来锄去中间的杂草，二来给禾苗的根部培土，锄草是虚，培土是实，土地过于贫瘠，不培土不行。有时候就懒省事了，用人或者驴，拉着简易的犁在两垄之间过一遍。等到八月十五左右，秋分送爽，漫山遍野的谷子都黄了，沉甸甸的谷穗在风中摇曳，该谷登场了。后面的事情见《望你望到谷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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