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忧伤:乡土故事里宿命般地轮回(二)
透明的忧伤:乡土故事里宿命般地轮回(二)
作者:Hello老板
今年四月末,我回了趟赣南一隅的小山村,上一次回去已是三年前。
三四米见宽的水泥路,一会儿随着山势起起伏伏,一会儿蜿蜒如蛇淹没在稻田里,一个又一个村子快速地被甩在了身后。越往里走,水泥路扭动的越激烈,三米一小弯,五米一大弯。如果这条路有尽头,那么尽头就是我要回去的村子。
村子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坳里,一条叫不上名字的小溪流在峰峦间穿梭,自北向南而来,绕着东南面的山脚,不缓不急,长流不止。村子很小,小到只有五户人家,打我跟随父母从湖南搬到这里算起,这里的户数就没有超过五个手指头。
当北京还在冬春的混沌里找不着边界时,这里已是夏意盎然。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既熟悉又陌生。踩着这片土地,望着绿涛阵阵,在蛙叫虫鸣的“喧嚣”里安静了下来。
顺着水泥路、山路、田埂、走村串巷,停停歇歇,见了些人,听闻了些故事。
有些人,永远也见不着了。
有些故事,更像宿命般地轮回。
在四月湛蓝的天空里,时不时洒下透明的忧伤。
意外里的宿命
[ 第 02 / 04 篇 ] 乡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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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村子名叫”蕉原“,但外面的人更喜欢以”山里头“概以论之,这三五户人家也自然而然成了”山里人“。
即便与我们相隔不足一两公里的村子,它们始终与”山里人“的界线画得一清二楚,”山里头“似乎藏着屈辱、愚昧、无知,不管如何,他们是不沾”山里头“的边。
学生时代,每每镇上的同学问起我是哪个村的时候,”山里头“给我带来了解释的便利: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往里走,一直走到没了路,就到我们村了。
后来,初中同学都知道我在山里头,一个离镇上”最远的地方“。
虽说是山里头,倒也有三条外出的小路,一条是两米见宽的水泥路(原为土路),依次穿过前往镇上所有的村子;第二条是田埂,是一条直线村际通路,直通下面第一个村子,但走的越来越少;第三条是河沿与田埂的混合路,顺”流“而下,在下面第三个村庄与第一条水泥路汇合,这也是我上学时常走的近道,而现已荒废多年,不是杂草丛生,就是沟沟坎坎。
直到第四个村子,通往镇上的路才变得规矩起来,这个村子的房屋稀稀拉拉地分散在道路的左侧。我正沿着水泥路闲逛到第一户人家门口时,一个六十有余的男子,一瘸一拐地正往屋里走去。
我即刻停了下来,向他打了个招呼。
他半天没有反应,可能是距离远的缘故,我走进到他跟前:你还认得我不?
”你是哪个?“
”我是谁谁谁!”
“你是山里头的谁谁吧?”
他特意加了个“山里头”,事情的线头才变得有头绪起来。
他有两个儿子,分别低我一两个年级,我们曾是上下学的同伴,少年间的故事自然也会传到双方父母的耳朵里。
可能是学习好的缘故,我多次被当做他两个儿子的榜样。自从进入初中后,我和他两个儿子的联系少了起来,各自只剩下了传言。
我指了指他的右腿:这是怎么了?
”中风,都十几年了。“
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学阶段,那时的他风风火火,说话爽脆,偶尔也会跟我开开玩笑,而他两个儿子就非常怕他。
可能是隔了两个村子的缘故,他跟我父亲的交流不多,只是彼此知道有这么个人。我们这些少年七嘴八舌,倒成了大人们的消息源,谁家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能了如指掌。
我跟所有的同学一样,对各自同学的父母都有一种无形的距离,反而是他的两个弟弟跟我有更多的话题。
他的父母自湖南迁居到这里之后,他们一大家子就再也没有挪过窝,一如农村的所有家庭,各自的房舍和田地都由父母划分,至于谁多谁少的问题,更多是在妯娌间拉扯而已。
当我放学路过他们家的时候,他的弟弟偶尔会给我开个玩笑,或者给个零食,有时候纯粹是闲聊,我也不知道在跟这些成年人聊了什么,在我心里一直都有个明确的印象:他们人挺好。
我自从进入县城的高中后,曾经熟悉的人开始变得陌生起来,甚至再也见不着面。在我读高一的时候,听闻他的大儿子混起了社会,据说后来还混得”风生水起“,好像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厉害人物。
这个古称庐陵的地方,一个曾经文人灿若群星的地方,一个”三千进士冠华夏,文章节义写春秋“的人杰地灵之地,我上学时却是社会混混横行的地方,以至于很多人以认识某个混混头子为荣,多少有些滑天下之大稽。
再后来,我上大学,读研究生,留京工作,跟他和他的弟弟没了联系,这一断就是十几年。
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他,脸型圆润,没有农村人的沧桑,更像一个在村里度假的城里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因为脚的缘故十几年也没有下过地了。
他侃侃而谈,尤其是谈到他小儿子时,满是自豪感。
他小儿子初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后来在海南开小型超市。他并未谈及儿子的事业,而是对海南的所见所闻,给我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番,大到海边游玩,小到小区遛弯,他的热情犹如海边的暖风,带到这个离”山里头“不远的村庄。
看得出来,他很自豪。
我无意中插了句:”谁谁(他大儿子)在干什么?“
他顿了顿,”他也出去打工了。“
看得出来,他不想说太多。
他不说,我也未多问。
倒是他补充了一句:”我在家里帮他看着两个小的,他们学习挺好的,但一到家里就是打游戏“,他指了指楼顶。
后来我才得知,他的大儿子混了很长时间,并未混出个天地来,后来跟老婆离了婚,两个孩子随了他,而他自己不是在深圳就是在广州进厂打工,而两个小孩成为不折不扣的留守儿童。
临到最后,我顺手指了指他家旁边的三层新房:你弟弟呢?
他沉默了三五秒,不紧不慢地说道:他死了。
”啊“,我很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十月份。”
他讲起了事情的经过:他弟弟曾当过兵,身体一直都很好,这些年在村里承包了五十多亩稻田,一切都顺风顺水。晚上被邻村一熟人叫去吃杀猪饭,晚饭后玩牌到十二点多,也是这些村子多少年来的惯例,并未有何异常。
第二天,他弟弟就再也没有醒来。
透明的忧伤:乡土故事里宿命般地轮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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