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学个庄稼佬
发表于 收录于合集 一九八二年的元宵节，吃了午饭还没有收碗筷，我就陪着父亲，母亲喝茶，并跟他们说：我想去罗山县城找大爷给介绍一份工作(我有位大爷在罗山县当局长，探家时路过他家，他曾允诺过)。我妈一听就先发话了：耙锄落地稳，种田是根本，去年分了田，你大(父亲)这几年的总在病(肺结核)，你是长子，不在屋的把田地兴好么搞，庄稼长不人家的赢是会成为笑话的。我大也接着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烧窑儿卖炭。我家上二十代都是种田人，一不偷二不抢，凭劳动吃饭也没得么事丢人的。我说：那种田我也不会呀。我妈又接着说：一年学个庄稼佬，十年难学个买卖人，种田有么难的，眼睛头的活，只要舍得吃亏，还怕学不会。莫三心二意，把田种好再说。
种田就种田吧，也还落得个自由。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开年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大跟我三佬(民办老师)说，把学校厕所里的大粪打干净，给学校五斤菜油，我三佬说可行，再与校长通个气便照办。我家的一个小麦田不到两亩，离学校厕所也就三，四百米，说干就干，我专门挑，父亲就挑点河水兑进大粪里浇麦苗，几十担大粪把个麦田全部浇了一次。清明节前，绿油油的麦苗干始拔节，路过我家麦田的人都羡慕着，有人还夸道：还说人家屋的不会种田，你看这小麦比那家的都长得好。我又在湾子北面的空闲处挖个水粪凼，挑些草渣，捡些猪屎牛粪倒进去，沤两个月再挖起来堆着，算作肥料用于秋季办油菜小麦。春树蓬头泡谷种，泡树开花欠(种)棉花，把秋了的秧田破堆后，就放水田里浸泡几天，再打平水。吃了早饭，我背着耖子，父亲牵着牛就去平田。我家分的半亩秧田在塘埂下面，也算是路口，来来往往经过的人非常多。要开始平秧田了，秧田最少要三犁三耙(平田也算耙田)精耕细作，便于秧苗的生长和扯秧。平田是个力气活，带点技术性的，生产队时平田都是由老农夫操作。耖子是由一根小碗粗的圆木(一般的用柏树，经烂又不变形)梃上安装一排铁齿，两头的档头称为羞子(形同羞子)，圆木上安装两根方立柱和一根横把手，携带时将把手扛在肩上便可。平田这活我父亲从没干过，当我把耖子放下来问他么样系纤绳时，他说也不会，还嘱咐说只要系紧就行。耖子上系纤绳有点小难度，既使是老农夫一次也拿不准的。我随意的系好了纤绳就开始平田了，一斗田的面积用了一个多钟头，有些妇女经过时还开着玩笑说：你这田平的好，低处能养鱼，高处能栽红薯。当然我是听得懂的，这话不是在夸奖我。后来一位大爷经过时，他直接叫我把牛带耖子赶起来，他说：望着你系的纤绳就不照西。他叫我把纤绳解下来，手把手的教着试了几次，然后重新系上纤绳，他赶着耖子在田里演示着，边叱牛边讲平田的要领。平田时双手要将把手拿平，不需要赶土时把手放正，赶土时把手要压低，适可而止，压的太低牛拉不动还会挣断纤绳。他操作了两遍后又交给了我。我按照他的说法去做，感觉牛也轻松，人也轻松了。我妈常说;早起三天算一工，莫让穷人落下风。我坚持早起，不睡懒觉，下雨时就放牛或瞧水，天晴就砍柴或种菜。人勤地不懒，我家里的田，地，菜园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有模有样，庄稼的长势总不打低桩(比较差)。第一年分得土地的农民，生产积极性得到了空前的高涨。也迎来了小麦的大丰收。一天晚饭后，队长在大门口吆喝着：开会了。田地虽然到户了，但山场和经济林没有分，生产队不仅仍然是农村最基层的组织，而且还是一个经济实体。很快大门口就聚满了几十户的当家人。队长干咳了几声，就开始讲话了：今天下午在大队开了会的，主要是送公粮，完成夏季的征粮和上交农业税的任务，皇粮国课，天经地义。上交国库的小麦要干，饱，净。各家各户的先将小麦整好，后天由生产队的请手扶拖拉机集中送到粮店。上交的小麦按负担手册上填写的斤数，一斤小麦抵一斤米什，只能超不准少。队长讲完了，其余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说些题外话就散会了。
大清早，手扶拖拉机就开到了湾子里，分三趟把人与公粮都送到了宣化粮店。粮店的验质员手里都拿着个纤筒，纤筒有一尺多长，不绣钢做的，圆锥体，头边很尖，中间还有一条槽子。验质员用纤筒扎进布袋，抽出来时槽子里会带出部分小麦或稻谷，然后将其倒在掌心，看有无杂尘，再送几粒口中，用牙齿嚼着，即能分出干湿程度。往往全干的粮食一咬就两截，而且还会有点细微的嘣碎声。我们生产队一起来交粮的，大部分都合格进仓了，还有小部分不是麦子不干就是灰尘多。得翻晒和用风斗再风一次。交完粮的人都高兴的去街上买东西或回家了，没交上的人就按验质员说的去做着。正午时分，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几声闷雷就像是一道命令，广场上的所有晒麦人谁都不敢怠慢，急忙着将小麦收进袋子里，然后背到走廊或能避雨的空闲处。一场瓢泼大雨过后，太阳又出来了，仓库门前的水沟已经有了流水，粮店依旧收粮入仓，仓库的大门一开，争先恐后的送粮人都往前挤，生怕不要似的，我湾子里有位我称他叔叔的，人很本份，就一袋小麦被掉进了水沟里，他连忙把袋子拉起来，带着哭腔，结结巴巴的拉着验质员说：你不是要晒着，再晒的好，你不收去球，我是不会背回去的。验质员的年纪也不是很大，见到这种情况显得很无奈，�退档溃和靖纾颐鞘樟溉艘灰怨腋涸穑圆挚飧涸稹Ｒ涣＠鲜笫海慊狄还馈Ｄ愕男÷蟠蚴耸战挚猓挡欢馨岩徊挚獾男÷蠖几腥痉⒚梗蠊页械！２蝗缯庋惆颜獯笞臃旁谡饫铮让魈煳野阉垢稍俳郑闶钦哦沾蠖拥奈蚁茫侔压醯ソ桓忝谴蠖痈刹俊Ｎ颐且捕季醯谜庋芎茫炖砉ㄈ饲椤９Υ蛎纾Υξ盘淠瘢┟ο腥松伲锏匚藁牟荨Ｃ⒅置υ裕诿⒅纸谇埃诵÷筇锖退床缓玫奶锿猓话愕呐┗Ф蓟旧贤瓿闪嗽匝碚饧敬笈┗睢Ｈ缓笥掷绲兀ブ种ヂ椋贫梗潭梗焓淼纫恍┡┳魑铩Ｇ锸占窘冢彝謇锏牧礁龅境〉乃闹鼙淮蟠笮⌒〉墓榷庾蛹仿恕Ｂ址目⊥蚜＃サ牟换崃矫媸郑辉诘境∽叩乃捣ㄒ蚕缘妹挥杏昧恕；嵊氩换岫家桑３⊙锕仁保址智昂笪战裟鞠前眩咚凸茸颖呓鞠撬撤绲钠沧牛×克透吆腿隹阌诒褡雍陀白�(草沫子)被风吹走。木锨扬谷高高起，风送影子去远方。分田到户的第一年，真是谷满仓，油满缸，农民的喜悦心情总是挂在了脸上。第二年，家家放席圈(蔑制成的屯粮工具)，户户有余粮。逢人就说政策好。割完稻谷后，就又开始犁板田，我们这里一般的起板(犁板田)是沃厢犁，耖田是分厢犁，一反一复，年年如此，能保证田的平整。开厢(起始)时要依田行事，尽量分匀，否则犁到最后，一边犁完了，一边还有一大片，人吃亏牛也吃亏。如果再另外将剩余部分开厢，还会有人讽刺说：某某的田里下了个子田。那时基本上都是用的木梨，犁弯的上方有个木栓子，用作调整犁田的深浅。板田戳层皮，耖田挂满犁。总之耕牛的活路牛几天就会人学几天也就会了。后来的科学种田是，科学施肥，科学除草，科学治虫。但要当个普通种田人还是不难的。政策好，方针对，分田到户给与了农民前所未有的生产积极性，也让广大农民第一次真正意义吃饱了饭。吃饱了饭，广大农民才有精力从事其他的手工创作。农民吃饱了饭，整个社会也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基础。同时也让小农经济有一个可以持续前进发展的动力。
庄稼人，庄稼汉。说起来一年学会庄稼人，其实庄稼人的各种活计几十年我好像也没有学完。而如今已到耳顺之年，说什么茶正浓，兰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奈何精力有限，慵于稼穑，只能浇花种菜，种瓜点豆，颐养东篱。一年的庄稼人，四季的劳作，二十四节气的守候。恰如稻麦，恰如人生。
作者：丁发金
来源公众号：
五岳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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