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烛摇摇爇短檠
原创 竹老头 无辞竹叶醉尊前
关于煤油灯的最早记忆,是小学二年级。那时候农村晚上照明,大体上都是煤油灯,钉个铁钉子或木橛子,挂在墙壁上,或者窗台上蹲个铸铁的灯檠,挂在灯檠上。冬夜,高挂在南墙上的煤油灯,吐着豆大的橘红色火苗,摇摇曳曳地,周围笼罩着橘黄色的大光环,摇摇曳曳地,忽明忽暗地穿透着,漆黑终于变成了蒙蒙亮。在微弱的灯光下,妈妈右手不紧不慢地摇着纺车,左手随着纺车的节奏,徐徐引出棉线,嗡嗡地纺棉花,嘴里讲着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老故事。我在仔细地撕课本叠三角,其时打三角正玩得疯狂,人人都忙着叠三角,实在找不到什么纸张,只有打课本的主意了。我先是把一二册的旧课本撕了,嫌不过瘾,一咬牙,开始撕第三册学过的部分。妈妈也不干涉,她只上过几天学校,第三册也慢慢撕光了。而今妈妈早已埋骨青山,纺车挂在东墙上,沾满了灰尘,缠满了蜘蛛网,不止是“暗牖悬蛛网”了。
小学毕业时,我们家挂上了电灯,虽说是低度数的灯泡,还是比煤油灯稍微亮堂些。晚饭前后,我和弟弟喜欢到邻居大嫂家,听大哥讲鬼故事。按照辈分是大哥大嫂,年龄比我父母还稍微大些。油脂麻花的小煤油灯,挂在满是煤烟的铸铁灯檠上,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火苗,无端地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大哥一边嚼着饭,一边慢慢地讲,我和弟弟呆坐在炕沿山,聚精会神地听。故事情节往往极为简单,就是某个人,在某个地方,闹鬼了,有鼻子有眼的。人是村里的人,地方是村里的地方,听起来十分瘆人,教人头皮阵阵发冷,听完故事后,照旧吓得不敢回家。弟弟的常规做法是,教大嫂家人送到大门口,然后喊我家人拉亮电灯,五六步跑到我家院子。我们两家的大门,都是低矮的石头墙上留个豁口,距离大约两三米。有一次,灯拉晚了,弟弟已经跑回来了,不行,折腾着又演示了一遍,喊话、拉灯、开跑。
高中时,有次家里来了客人,没地方住,我自告奋勇到奶奶家住一晚上。常年烟熏火燎,老屋低矮阴沉,寒气逼人。奶奶让我先睡,她拾掇好喂完猪就来。我蜷缩在土炕上,心突突地跳,灯檠上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地摇曳着,照在屋顶上,黑乎乎地布满了蜘蛛网,纸裱的屋顶破了许多洞,破纸片子向下耷拉着,挂满了摇摇晃晃的蜘蛛网,破洞似乎深不可测,随时要冒出个什么鬼怪来。灯光照到东边的墙壁,灰暗的旧年画上,蜀汉五虎大将的铠甲和旌旗,时不时地闪烁出点点幽光,好像许多妖魔鬼怪在狞笑。据老人们讲,这块地方风水硬,只有命大的人才能镇得住,命小的人镇不住,不幸的事情接二连三。我是战战栗栗,汗不敢出。而今奶奶也埋骨黄土,夜枕青山,老屋几经风雨,摇摇欲坠。潘安仁说:“陈荄被于堂除,旧圃化而为薪,步庭庑以徘徊,涕泫流而沾巾。”荆棘铜驼,转瞬间的事情。
这给我带来温馨、快乐、恐怖的煤油灯,彻底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了,旧梦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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