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六)

　　我所记忆中的游戏，集中在秋、冬、春三个季节，关于夏季的记忆，基本上是一片空白，这倒并不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当时压根儿就没有参与。整个夏天，我的课余时间，都交给了养鸟，我养过麻雀、黎鸡、伯劳、花鸟、斑鸠、灰喜鹊、啄木鸟、鹌鹑、窝来儿、百灵、苇喳子等等。“花鸟”是我起得名字，还传开了，它全身黄褐色，深深浅浅，俏丽自然，翅膀上有鲜艳的黄色和黑色横纹，扇动起来，五彩斑斓，风神翩然，鸣声宛转悠扬，使人意远，古人云“当时无奈鸟声哀”是也，非“花”无以名之。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它还有个十分煞风景的名字，叫做金翅。

　　养鸟，你就得抓蚂蚱，当时还没有“鸟食”这种高级货，就是有，人都食不果腹，哪里有钱买啊?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教室后面就是草坡，长满了白草、热草、狗尾巴草、狼爪子花、米布袋等等，蚂蚱在草丛里活蹦乱跳。下课后，我就偷偷地跑出来，抓几只蚂蚱，用狗尾草穿了脖颈，上课钟响了，再往教室跑，几乎每次都迟到几分钟，王老师包容性强，不计较，当然了，迟到的不止我一个，许多人都迟到。我把蚂蚱装到书包里，它们在挣命，胡乱蹬腿，嘴里还吐黑黄色的液体，弄得书包里面也是斑斑点点。放学后，飞跑回去喂鸟，它们早就嗷嗷待哺了。

　　喂鸟还有两个简单省事的办法，那就是捅马蜂窝与抓唧鸟牛，马蜂仁儿与唧鸟牛，小鸟特别喜欢吃，喂起来也极为方便。学校里面的马蜂窝，能找到的都被我涸泽而渔地给摘光了，马蜂重新做窝也需要时间，外面的马蜂窝一时半时也不好找。抓唧鸟牛要到晚上，我抓唧鸟牛的本领超一流，就像三国中的吕布，没有人能够在我面前走上几个回合，只要我在，唧鸟牛肯定是全部归我，但抓唧鸟牛，非得等到傍晚才行，白天躲在地下不肯爬出来。《西厢记》不是说嘛：“自从那日初时，想月华，捱一刻，似一夏，看柳梢斜日，迟迟下”，抓唧鸟牛，大约也是这个心态。

　　我心思都在养鸟上，成绩不好也不坏，班里三十多个人，名次大约在十到二十之间徘徊。当时，除了课本，好像还有语文、数学练习册，练习册不厚，薄薄的一本，留了作业，课上就清理了，拖不到回家，清理不了也没关系，第二天订正答案的时候，自己填上去就行了。偶尔交一次作业，同学们积极性都不高，消极对抗是普遍现象，都说“做好了，作业本丢了”，不了了之。其实，真要做作业，环境也不允许，绝大多数同学家里土炕一条，桌椅没有，只能趴在土炕上写作业，煤油灯下黑乎乎地看不清楚，没辙。

　　有年寒假，晚上我去找同学郑老四捉麻雀，他老哥郑老三正在放杂物的空屋子里学习。我一看，吆呵，厉害!土炕前有个自制的洋灰大瓮，大瓮上盖着高粱箭做的盖子，窗台上点着蜡烛，郑老三坐在土炕上，趴在盖子上看书，没有生炉子，冷得不行，据说他是高三了，要考大学。我当时佩服得不得了，我们家连这样地方也找不到。后来过年喝酒，从郑老四口里得知，郑老三已经是石油大学的博导了。

　　佩服归佩服，我和郑老三等一帮人，还是去捉麻雀去了。有一年春节前回老家，傍晚我看到几只麻雀要往草房子里钻，不觉技痒，朝儿子大喊：“小子，快过来，捉麻雀!”碰巧我傻二叔从门口经过，说：“它也过年呢。”我一听，有道理!这比西方人普世价值那扯淡玩意儿要强多了，再也没有动过捉麻雀的念头。当然了，这是后话，直到四年级，我学习成绩一般，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我觉得王老师应该没有特别关注过我。(待续，如果你觉得还行，请点个“在看”)

　　原创 竹老头 无辞竹叶醉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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