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鬼道

　　原创 无辞竹叶醉尊前 无辞竹叶醉尊前

　　【本篇是《童年纪事-鬼道》的扩展稿，增加了一则小故事，并改正了错别字】我们村西坡上最早的住户是傻小家，五间宅基地上靠北盖了三间西房，靠南两间只垒了矮墙。偌大的庭院里栽满了刺槐、榆树、杨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房屋低矮，烟熏火燎，阴气森森。但这里却是鸟的乐园，夏天从南方飞来黎鸡、伯劳、黄鹂等各式各样的候鸟，在树上筑巢繁衍，鸣声宛转悠扬。掏鸟是我们热切向往的事情，但天地之间，物各有主，一来打不过傻小，二来理亏，除了眼巴巴看着傻小神气活现地掏鸟，只能把目光转向屋后。

　　屋后是一米多宽的夹道，挺立着一行碗口粗的刺槐，枝叶茂盛，密不透光，砖墙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地上长满了杂草，落满了枯枝败叶，人迹罕至，更是阴森可怕，据说是鬼魂儿行走的道路，又叫鬼道。屋瓦缝里面住满了麻雀，我们便站在西边的矮墙上，把带叉的木棍伸到瓦缝里，叉住，使劲拧几下，往外一拉，就把小麻雀连草窝都掏出来了，然后逃之夭夭。我的养鸟生涯虽然漫长，基本上以养麻雀为主，也不是没有原因。

　　在屋后掏麻雀，虽然有效地避免了人为干涉，但必须克服对鬼魂儿的恐惧，平时我们都是两三个人结伙，趁中午天色亮堂来干，倒也不难办。若要捉唧鸟牛儿，就非得等到傍晚或者晚上不可了。夹道里黑黢黢的，手电筒萤火虫般的微弱光芒也照不了多远，更糟糕的是找不到伙伴，谁不怕鬼魂儿呢?只能单独行动，心里咚咚地跳着，摸索着前进，争取速战速决，不过收获颇丰，也并没有因此而丢魂儿，看来鬼比人并不可怕。

　　顺着夹道往南走，就是三婶家的北墙，顺墙折向东，是更狭窄的夹道，走上十几步，就是两家的大门口了。三婶家也是树高叶密，老屋阴沉，不过邪门儿，黎鸡伯劳都瞧不上，不在那里筑巢，否则，我也不至于那么寂寞。我到三婶家玩儿，不敢正眼往黑洞洞的西屋瞧，三婶有时自己也害怕。

　　有年寒假的凌晨，天刚蒙蒙亮，我还没起床，三婶跑来找我妈，神神秘秘地说：“我似睡非睡，看见有个白衣女人，顺着鬼道走来，推门就进屋了，手里端着一碗水，说是甜水，让喝了。我说我不渴，又不认识你，不喝。然后推来推去，最后那个女人生气了，说你不喝，村里有人喝，我走。我就忽悠一下子醒了。”

　　三婶刚走，二其妈洗红薯回来，在门口大声嚷嚷：“真是奇怪，村里XX的媳妇儿，早上起来，迷迷糊糊不说话，端起卤水就喝。幸好被XX发现了，已经送医院抢救了。”教人全身发冷，春节前做豆腐，几乎家家户户都备有卤水。不过，抢救及时，有惊无险。

　　后来，三婶又遇到几次类似的事情，我奶奶有些恼火，说:“我陪你住几天，我看看能把我怎么样?有事儿我担着，冲我来。”其实我两家就是关系好的乡邻，三婶没好意思让她去，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家最东边那间屋子的窗户，正对着夹道的北口，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发毛，就在院子的东南角，栽棵桃树，经常浇水，桃树长得飞快，超过了矮墙，大半个桃树都伸到了墙外，花开满树锦绣，蜂蝶飞舞，清香四溢。桃木辟邪，况且是整个桃树呢?鬼魂儿都得绕着走了。

　　现在各家都翻盖了房屋，高大亮堂，大树也砍光了，村非旧径，鬼道不复存在，老家院也荒芜了，但愿我的桃树“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注：三婶，是考虑年龄修正后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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