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28)
虽然大家的成绩都很差劲,考中专师范没有任何希望,不过,大家既无远见卓识,就看不了那么深远,考试后排名次依然十分踊跃,有许多虚荣在里面,你得满足大家的虚荣心。正如一群穷光蛋,被富人看不起来,但穷人之间,还是要分三六九等,形成一条鄙视链,有人有面子,有人没有面子。一朝天子一朝臣,霍老师排名,就把副科成绩计算在内,这样,排名就有不大不小的洗牌,不过,洗不洗,跟我没什么关系,按照总分排名,我大概也是年级七八名,但刘X慧的第一被撸了,这多少使我感到几分高兴,有些幸灾乐祸,同时,班里来了一位降班生,王X坡,和我一见如故,成为好朋友,经常在一起聊天、讨论,他对刘X慧有些讨厌,成绩比刘X慧稍好,全面比我好,但好不了多少。
排在第一是XX强,眼睛倍儿亮,个头不高,穿戴整齐,看起来精明强干,在初一,他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现在咸鱼翻身了。据霍老师说,他老爹是大学生,在南桥干些修水渠的工作,这自然令人刮目相看,许多家长都是文盲或半文盲,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我妈就是这样。以现在的观点来看,那年代大学生奇缺,能混到南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显然不是出于什么家国情怀,打包票是个无能的傻X,只好在土包子面前装X了。
但霍老师未免做事太过,平时表扬好人好事,勤奋努力,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数学课提问回答,大体是XX强一人包场,他自然是精神抖擞、顾盼自雄、信心百倍,别人只能无聊、无趣而昏昏欲睡了,想举手回答问题的人,多如太湖蓝藻,大家都怀着一颗上进的心,都忘不了刷刷存在感,但霍老师就是不肯给机会刷。
初二下学期,积极分子入团,我们班大约有十多人,XX强作为光彩照人的头牌,上台发言,雄姿英发,教人羡慕嫉妒恨。成绩比我好的入团,有充分的理由;成绩比我差的入团,有充分的理由;不让我入团,也有充分的理由。霍老师不让我入团,难保不是高看我,认为我有魏晋风度,把我比作名士刘公荣。阮籍不是说嘛:“胜(刘)公荣者,不得不与饮酒;不如公荣者,不可不与饮酒;唯公荣可不与饮酒。”事后我才悟出来,霍老师曾经问过我:“你和王校长是什么关系呢?”我回答:“就是同村人,没有关系。”如果我回答:“他是我本家老爷爷。”入团肯定有我,我也就没有刘公荣的洒脱了。
司马季主说:“激湍之下,必有深潭;高丘之下,必有浚谷。”有人的存在感爆棚,高高在上,有人的存在感清零,低低在下,王X盛就十分不堪。在初一时,连续停电,他和我掌管汽灯,虽说这是个丢人现眼、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儿,但毕竟是个差事儿,有事情做,不至于太寂寞。现在停电不用汽灯了,他相当于失业了,能干什么呢?上课睡觉,越睡越迷瞪,越迷瞪越睡,别人举手都无法获得回答问题的资格,况且他坐在最后一排,从来不举手呢。他下课倒是活蹦乱跳,赖在操场上打篮球,但那要等到课外活动才行。寂寞难挨啊!但又有什么法子呢?
有一次上课,霍老师居然注意到他了,他在埋头写什么,大概这引起了霍老师的好奇,他平时都是睡觉的,事出反常必有妖!霍老师快步走下讲台,但王X胜眼疾手快,“噌”地一声,把那张纸塞到裤兜里了,不肯拿出来。霍老师勃然大怒,勒令王X盛拿出来,王X盛竟然拿出来了,霍老师咆哮起来:“老师们同穿一条裤子,恨死我也!老师们怎么同穿一条裤子了?老师们怎么同穿一条裤子了?怎么就恨死你了?”然后霍老师把那张纸,举得高高的,转了几圈,让大家看清楚。
纸上有一幅画,画得还挺像,上半身是各位任课教师,表情严肃,下半身穿在同一条裤子里面,只有两条裤腿,旁边一行蹩脚的艺术字,“老师们同穿一条裤子,恨死我也!”大家看得极为过瘾,但只能憋住,偷偷地乐,霍老师似乎觉察出什么,愈发勃然大怒,一脚接着一脚,把王X胜从前门踢出了教室,算是游街示众,书包也扔出去了,并扬言把他开除。大家赶紧各自低头,装作看书的样子,不再抬头,公道自在人心,这是无声的反抗。初三时,他辞去了班主任,还担任数学教师,大家早就对提问失去兴趣,没人举手了,考中专、师范“路漫漫其修远兮”,求索不求索鸟用没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王X盛并没有真被开除,第二天,他爸来了学校一趟,正式道个歉,又来上课了。经过这么一折腾,王X盛的地位提高了不少,仿佛是个英雄,他说了别人不敢说的话。他上课不睡觉了,不过成绩依然不行。(待续)
作者: 竹老头 无辞竹叶醉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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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辞竹叶醉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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