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主题阅读——不择手段“清儿侧”

　　不择手段“清儿侧”

　　——从检抄大观园看王夫人的痛和悲

　　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喃喃教言语，一一刷毛衣。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举翅不回顾，随风四散飞。雌雄空中鸣，声尽呼不归。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

　　——白居易

　　这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燕诗示刘叟》的诗句。母亲的形象，从古至今，从中到外，都可以用伟大、无私、温暖、善良、辛劳、坚强等世界上最美好的词语来形容。今天我们要说的这位母亲有些不同，她是《红楼梦》中宝玉的母亲王夫人。

　　《红楼梦》进行到74-77回，大观园突遭变故，以绣春囊事件为由头，又有王善保家的谗言，王夫人动了肝火，她要亲自坐镇，要对大观园一一检抄。她纠集一干婆婆嬷嬷在暮夜时分，杀气腾腾地直奔怡红院：从袭人开始至极小的粗活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晴雯四五日水米不下，恹恹弱息，如今现从炕上拉了下来，蓬头垢面，两个女人搀架起来去了……”当我们读到这段文字，任是谁也不会把眼前发生的一幕与昔日经书不离手，念诵不离口王夫人画上等号。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始作俑者就是常人口中的“菩萨”一般的人物王夫人。

　　王夫人在这几个回目中不是慈母，更不是大家闺秀的气质，不是豪门的做派，不是虔诚的佛教徒的风格。她的焦虑、恐慌、不安一一呈现在我们眼前。

　　她是一个焦虑的母亲。她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痛下杀招。“难道我通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她驱逐晴雯，是清除宝玉身边的“妖精”，给自己的宝玉营造一个干净的成长环境。“这几年我越发精神短了，照顾不到。这样妖精似的东西竟没看见。”四儿背地里说——同日生日就是夫妻。芳官这个“唱戏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王夫人以爱护宝玉为名，结果把儿子推向了绝望。

　　我们且来看看王夫人在前80回中怎样筑起层层保护的壁垒。在黛玉进贾府的时候，天仙似的黛玉刚刚踏进大门，王夫人就按捺不住地嘱咐：“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接着王夫人再次警告：“若姊妹们有日不理他，他倒还安静些，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他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这是王夫人在抹黑自己的儿子吗?不是，这是一个苦心人在经营自己爱护的壁垒。她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挡新进因素对宝玉现有生活的干扰。如果不是“木石前盟”，不是贾母把宝玉和黛玉同时养在身边，如果黛玉是惜春或者迎春的性格，那么王夫人的苦心经营就会立刻生效。只可惜，在作者的巧妙安排下，王夫人的妙计顷刻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她是一个护犊短视的母亲。俗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爱之深则责之切，可是王夫人不然，她有一颗不知如何安放的爱子之心。在第30回中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表现。王夫人的贴身大丫鬟金钏因为与宝玉调笑的玩笑，被假寐的王夫人打了耳光，不顾金钏的苦苦哀求，狠命撵出了贾府，最后导致金钏自杀身亡。

　　金钏是王夫人的贴身鬟，本应该是得力助手，绝对不会是一个下作的人。深受封建礼法熏陶的王夫人痛恨的是金钏“教坏了她的宝玉”。同样不喜欢晴雯是因为“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四儿也是因为“视其行止，聪明皆露在外面，且也打扮的不同。”芳官更是“你就成精鼓捣起来，调唆着宝玉无所不为。”在王夫人眼中伶俐活泼，长得美便是罪过，所以漂亮女孩一定就是狐狸精，会勾引带坏她的宝玉，必欲除之而后快。即使是贾母最为中意也不能幸免。晴雯被撵后，她在回禀贾母时，还污蔑晴雯得了“女儿痨”，只能让她出去养病。

　　她是一个不懂儿子的母亲。王夫人一切以“保护宝玉”为zui高的准则，殊不知她的雷霆手段，近乎疯狂的行为不仅摧毁了众多无辜的丫头，更重要的是打击了宝玉的心灵。金钏含羞自尽后, 宝玉“心中早又五内摧伤”，晴雯被驱逐之后，宝玉更是“一夜不曾安稳,睡梦之中犹唤晴雯,或魇魔惊怖,种种不宁。次日便懒进饮食,身体作热。”甚至“卧床不起，心下恨不能一死”。在黛玉焚稿断痴情后，家族也顷刻败落，最珍爱的宝玉是万念俱灰，斩断红尘，复归了大荒山的本性世界。

　　她曾是礼数周全的大家闺秀。王夫人出身名门贵胄，自幼门规甚严，有很好的教养，这一点可以从旁人评介中得到印证。刘姥姥跟女婿说起王夫人时是这样评价的：她家的二小姐着实响快会待人，倒不拿大，如今现在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的说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怜贫恤老，平生净爱斋僧敬道,舍米舍钱的。

　　黛玉初进贾府的第一次吃饭，贾母正面榻上独坐，王夫人进羹，这是豪门家族的规矩立法。在客人面前，贾母允许才能就坐。吃完饭后，贾母便说：“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王夫人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引凤、李二人去了。回答长辈的话要起身，而不能直接走，可见王夫人的礼数周全。

　　湘云请贾母等赏桂花, 贾母因问：“那一处好?”“凭老太太爱在哪一处, 就在哪一处”;为凤姐过生日, “老太太怎么想着好, 就是怎么样行”;配药用人参, 贾母提供的不能用, 却交待“倘一时老太太问, 你们只说用的是老太太的,不必多说”……从这些内容可以看出王夫人恪守媳妇的贤淑美德。

　　她曾是春风得意的母亲。王夫人一生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贾珠，勤奋刻苦、少年得志，14岁中了秀才，这自然与王夫人的教子有方和辛苦付出有莫大的关系。“我何曾不知道管儿子,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样管他,难道我如今倒不知管儿子了……”之后的贾珠更是与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联姻，可谓锦上添花。

　　她的爱女元春，生在了大年初一，成了极好的兆头。成人后，才貌双全入选入宫中先为女官，后才德出众，成为了皇妃。第三个孩子是口衔美玉而生，玉向来被封为祥瑞之物，衔玉而来的宝玉，在样貌上与他的爷爷又是一个模样，而且还“聪明乖觉处，百个不及他一个”，王夫人、贾母等人对宝玉是百般慈爱。可以说，王夫人的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出色，她曾经是多少人钦慕的对象。

　　她是一个欠思考，欠温情的孤独者。王夫人是一个“儿子至上”的人，尤其是长子夭亡之后，宝玉成了她的精神寄托，成为了她活着意义。在贾府中，她很少关心儿媳妇李纨，也看不到她对wei/yi的嫡孙贾兰的亲昵，她wei/yi关心的人就是宝玉。她把宝玉看作自己的命根子，不允许任何人威胁伤害，她尽力的清除着影响宝玉前程的一切隐患。她为了保证宝玉的“健康成长”，避免将来成为“酒色之徒”，更是严密监督防守，稍有风吹草动，她便如临大敌，迅速出击。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随着贾府“呼啦啦似大厦倾”，王夫人也从高高在上跌入到泥淖深渊，有形的家已经破败不堪，她内在的无形的精神之家也随着宝玉的回归大荒山而幻灭。孤独和凄凉将陪伴王夫人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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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和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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