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蜂咒

　　小时候，我家东边是一个打麦场，再东边是一大块地，夏天收麦子前，秋天收玉米前，怕人偷，生产队都要派人看守。负责看守庄稼的是我家的远房亲戚，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论辈分我应该叫她姨，姑且以东芬姨称呼她吧。说是女孩子，其实比男孩子还要野蛮，上树爬墙样样都行。我当时大概是五六岁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伙伴玩儿，顺理成章地成为她的小跟班儿。

　　白天也没有人偷庄稼，东芬姨英雄无用武之地，闲得无聊，就带着我捅马蜂窝。生产队牛棚里的马蜂窝好多，灰色的窝有碗口大，上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灰褐色的马蜂，有些瘆人。我也想捅，但不敢，而且东芬姨也不让，那是她的ZL。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只手把我按到在地，另一只手往上一捅，立刻蹲下，一个碗口大的马蜂窝就掉下来了，马蜂嗡嗡地乱发一通，也就安静下来了。然后她拾起马蜂窝，从里面往外剥马蜂仁儿，当然这也是她的ZL，不让我动手。有快出窝的幼蜂，能爬，但不会飞，也不蜇人，倒是可以分给我玩儿。还有就是捅细腰蜂的窝，白色的长条形的蜂巢，不结实，经常被捅断。细腰蜂不怎么蜇人，捅起来也没有成就感。所以村里的人鄙视它们一下，称它们为狗屎马蜂，或简称狗屎。

　　看到爬满密密麻麻马蜂的窝，我也心痒痒，想捅，但又不敢，一直很纠结。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该打麦子了。打麦场上堆满了麦子，大人们在烈日下往脱粒机里面送麦子，翁的一声，麦秸就随风飞出去了，麦粒就滚下来。看打麦子也没什么意思，一会儿就看厌了。我就到打麦场南边的树下玩儿，猛然发现树上有一窝马蜂，窝比碗口还大，红褐色的马蜂在蠕动，心痒痒地想捅，看了又看，但就是不敢。

　　中午送饭，大人们在树荫下吃饭，一大桶绿豆汤和一大摞子白面烙饼，算是zui.好的伙食了。有时候看着我馋，会赏给我一下小块儿烙饼，但我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有个大人骗我说：“我有马蜂咒，你只要念着捅马蜂，它们就不蛰你。过来我偷着告诉你。”我把耳朵贴过去，他小声说：“记住!马蜂咒，马蜂咒，光蛰骨头不蛰肉。”又问我记住没有，我说记住了，然后他又吃饭了。

　　这下我觉得不怕了，信心十足地回家拿了大竹杆子，一边大声念着：“马蜂咒，马蜂咒，光蛰骨头不蛰肉。马蜂咒，马蜂咒，光蛰骨头不蛰肉。”然后使劲往上一捅，只听着翁的一声，马蜂炸窝了，我的头上刺骨地疼了几下，大人们也发出一阵啊啊大叫，他们差不多也都挂彩了。我慌不择路，一脚踢翻了那桶绿豆汤，然后大家哈哈大笑一通，我就得了外号“马蜂咒”。

　　经过这次实战考验，我终于敢捅马蜂了，虽然偶尔还是挨蛰，但也颇有成就，我家的柴草棚的屋顶上挂满了马蜂窝，经常有新出窝的马蜂玩儿。都现在为止，我还能分清马蜂的雌雄，随手抓几个雄峰玩儿。岁月之不我与，转眼就到五十岁了，儿时的情景，只能在梦里回忆了。

　　原创 无辞竹叶醉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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