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似乎是在宋朝的气息中长大
从小我似乎是在宋朝的气息中长大
栁袁照
苏州与小巷是分不开的,没有了小巷的苏州,是不可想象的苏州。苏州的小巷与小河总是连在一起的,没有小河依着、赖着的小巷也就没有了韵味,也不会是真正意义上的苏州小巷。苏州小河上有小桥,苏州的小河往往是左边一条小街,右边一条小街,小河上架一顶桥,或平桥、或拱桥,不过都是石桥,就能把两条小街连接在一起了。所谓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就是这个意思。
我对苏州小巷的情感,即是对苏州的情感。我从小就在苏州小巷里长大,那里的一切几乎我都熟悉。我曾住过苏州的两条小巷,一条定慧寺巷,一条醋库巷。单说定慧寺巷,离开已经许多年了,却时常念想。小小的一条东西向的小巷,却深藏着两千多年的历史。我先住在巷东头,后又住到了巷西头。
西头有吴王桥,有岁月、有历史,记载于南朝五代后周时期所修建,始建何时已不可考。此吴王非指吴国国君,指吴、王两大望族,千年前的义举,仍泽被后人。家门口距吴王桥数十步,站在桥上,望北河上架着“官太尉桥”,南宋范成大《吴郡志》即有记载。南望河上架着“寿星桥”,同样宋《平江图》即有记载,“寿星桥”不远处为“望星桥”,宋《平江图》标为“望信桥”。定慧寺巷东头,不走上吴王桥,南拐,沿河的小巷叫叶家弄,南宋诗人叶梦得即居住于此,叶氏为辛弃疾词派先驱。北拐,沿河的小巷叫管太尉弄,有清朝诗人袁学澜故居即“双塔影园”。小河榜小巷而行,苏州城内河流有四直三横直说,此河为“第四直河”,河对岸傍依的也是小巷小弄。其格局与平江路相当,只是一个“开发”,一个“未开发”,更保留了原滋原味。短短千米之河上存有四座宋桥,却又是百姓日常仍在使用之物,其他城市并不多见。
西头有花岗石牌坊,镌联为:“ 名士当年留旧宅,禅门今日尚生辉”,额题“定慧寺巷”。我家即在石牌坊东南角下,相距三、五步,当为上世纪九十年代街坊改造而拆除。原为五进深宅,可能有来头,到我们居住之时,已收为公有。“72家房客”之时,局促、嘈杂,嫌它、厌它,如今回想它,念它、恋它。走出家门二、三十步,即是定慧寺。我小时候废弃作为街道的小产业“雨伞社”,油漆刷在白布上,最原始的制作雨伞。后来恢复了寺院,东汉留下的古刹,有1800多年历史,正殿两侧的两株银杏,少说也有200岁的高龄,深秋金黄的银杏落叶铺地,整个寺院似乎都发出金光。寺院东墙外叫“苏公弄”,与苏东坡有关。苏轼与定慧寺主持私交甚好他每每来到苏州,大多都住在“苏公弄”的“啸轩”内。我小时候“苏公弄”是一菜场,世俗之地。“苏公弄”之东,是清代的贡院。所谓贡院是童试的地方,在那里考试合格称生员,即秀才,苏州清朝的状元许多都是从这里起步、走出去的。可以想象当年这里的热闹,这里的繁华。考生考试期间一般都住在周边,是当时考试旅馆集中之处,看看今日的高考、中考,就可以想象当年的盛况。许多赶考的人,从水路而来。定慧寺巷之南,紧榜这有小河,清兵镇压太平天国,杀了两万人,据说都扔入了河里,所以被填了,我小时候那一带叫王长河头。贡院之东即是“双塔”,被称为双塔罗汉院,双塔建于宋代,为砖塔,其他建筑都无存了,仅留下遗址。双塔,一座叫舍利塔,另一座叫功德塔,一模一样,又叫“兄弟塔”,苏州人也称双塔为“姑嫂塔”。我小时候,这里是一所小学,我在那里读书,在双塔边长大。现在回想真是奢侈,当年我们脚下踢的、手上扔的都是宋砖、宋瓦。小学在双塔读书,中学在不远处的孔副司巷读书,那个校园明朝时是崇祯皇帝岳父周奎的家,清朝是康熙、乾隆的行宫。上学时,一路从汉朝出发,经过宋朝、明朝、清朝,到达课堂,窗外的银杏、桂花,或许都是康熙、乾隆、曹雪芹等人栽种的,伸手可摘,那种氛围如何了得?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外出旅游,看不上那些所谓的名胜古迹,而且不少还是假古董,游着游着,也就兴趣索然。
苏州是一个需要静下心来,细细品味的古城。不经意的一条小巷小弄,却有惊天的故事,寻常百姓家,或许曾经就是不可一世的繁盛之地。我小时候感觉不到的东西,现在感觉到了。小时候以为平常的事物,原来竟那么不平常。苏州定慧寺巷一带有那么多宋代的遗存,那是其他地方不多见的,原滋原味,即使在苏州也不多有。可贵的是现在还没有过度开发,那是幸事,我们唯有感恩与珍惜。
2022年4月18日
作者: 柳袁照八子 柳袁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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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袁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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