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鸡腿”

　　在宣化有一种植物被叫做“鸡腿”，腿字宣化人发音“体”，而丰店叫“地腿”，腿字还是发音“体”。这种植物在我小时候可以说是满山遍野都是。绿色带着白绒毛的叶子，开白色小花。鸡腿实际上是指根茎，长在土里面，挖出来后拨开褐色的皮，里面白白嫩嫩的，吃一口脆生生的且满口生津。

　　小时候，物质匮乏，鸡腿就是为数不多大自然赐给孩子们的天然零食。孩子们总是一边挖鸡腿，一边唱：“一月鸡腿甜，二月鸡腿涩，三月鸡腿吃不得......”过了三月后虽然鸡腿吃不得了，但是并不妨碍孩子们对鸡腿的喜爱，有事没事就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的挖着，总会挖到一些鲜嫩的，然后心满意足的拨开皮，美美的吃上一口。

　　丁老师因赖老想看一看鸡腿，在群里找人拍鸡腿照片，想着过两天要回去，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小时候挖遍所有能长鸡腿的地方的我，拍着胸脯说，我回去拍。

　　春天的的雨绵长柔和，适合万物生长。回家的路上春风拂面，绿草茵茵，千峰同色的大别群山犹如碧绿的翡翠，连绵起伏，又像风吹麦浪一样，层层叠翠。远处近处一片片金色的油菜花点缀着，偶有几棵嫣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让人眼睛一亮。

　　想着可以回去挖鸡腿，小时候的记忆呼啸而来。穿着有口袋的衣服，拿着小铲子，找一块长满锅巴草的地方，趴在地上，寻找鸡腿的身影，其实不用怎么找，鸡腿最喜欢贴着锅巴草可劲生长的。这个时候的茅草刚刚钻出地面，茅针还没长出来，等不及的我们还是会一根一根茅草扒着看。也会有几丛酸几么，挑一片小叶子，放嘴里轻轻嚼几下，酸得直摇头。立即拿起铲子，三下两下挖出鸡腿，这个时候吃着鲜嫩的鸡腿，觉得特别甜。再想一下，这个时节还有牙牙碰可以吃。栽秧泡和秧李子刚刚开花，想吃的话还等一些日子。

　　吃过午饭，我换好鞋子，拿着铲子，首先冲到塘头边，远远就看着一片绿油油，心里想着，我就知道塘头边会有，小时候一年四季都会在那里挖到鸡腿的。挖鸡腿，拍几张照片太容易。等我走近一看，哪里有鸡腿的影子哦，我弓着腰，找了一根木棍，一点一点扒拉着，满地都是绿油油蒿子。以前常见的细米蒿也不见踪影。转身又往后山坡奔去，以前大片大片的锅巴草草坪变成光秃秃的泥土，连个蒿子都没有，只有几丛杂木还顽强的活着。一个又一个的黑色的树兜子，有的已经腐朽，有的腐而不朽，有的已经已经成了一堆黑土，像补丁一样散落在山林中。春风拂过，春雨淋过后长着俏生生的小蘑菇，顽强的野蔷薇藤蔓更是青枝绿叶，远远看去一切都在新生。

　　想着小时候常走的田埂上也会长鸡腿，我飞奔的跑过去，一个又一个的稻田荒芜着，长满了豆藤，开着紫色的小花。田坎子里的秧李子花期正盛，长虫泡也开花了，白色的花瓣，乳黄色的花蕊，一朵一朵紧挨着绽放。以前大片大片的紫色的头疼花，还是我找了半天才发现一小棵，开满整个枝头，风一吹站不稳一样的花枝乱颤，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又随风而去。我趴在地上，拿着一根棍子，一点一点的寻找，田埂上也没有鸡腿的影子。

　　邻居大哥看我在田头地边山坡路边一手拿根棍子，一手拿着小铲子，寻寻觅觅，好奇的问我干嘛?我说我找鸡腿。邻居大哥楞了一下说，这几年好像真的没看见鸡腿，细米蒿也好像没有看到，牛转头都看到的少。邻居大哥说，我带你去找鸡腿，我带你去的地方没有，可能真的绝种了。邻居大哥带我到了一个坟园里。我也顾不上害怕，跟着邻居大哥穿过一座座新坟旧坟。小鸟在山间欢唱，皮杆树新长出的芽像花苞一样，用手一摸，黏糊糊的。坟园里长满酸杆，小时候犯春困，我们会把酸杆叶子揉一揉放在嘴里嚼，浓厚的酸意让睡意瞬间没有。酸杆的杆子我们小心的掐了后，把皮一拉，咬一口酸得头直摇。现在看着酸杆厚实葱绿的叶子就已经流酸水了。可是这里也没有鸡腿，邻居大哥说，这一片我小时候鸡腿都是一层层的长的，现在连影子都没有了，咋回事了?

　　回来的路上，遇到好几拨乡邻，都问我干什么，我说我找鸡腿，有的说，还没有发芽，马上就有人反驳说，鸡腿在冬天暖和的地方冻不死的，哪里到了阳春三月还不发芽的。有的说，现在农药使用量大，都毒死了。有的说现在都不砍柴，修田埂，挖地边，杂草丛生，挤死鸡腿它们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鸡腿我是真的没有找到。突然非常非常想念小时候吃的白白嫩嫩的鸡腿，也喜欢把鸡腿开着花的叶子编成麻花辫，拿在手里玩，甚至干过在门口空地种鸡腿的事情。

　　回来的路上，路边不知道谁家种的蚕豆，正在开花，花朵跟眼睛一样，微风吹过，眨巴眨巴的。丝茅草刚刚长出嫩绿的叶子，不知名的野菜，野豆藤长势汹汹，往常随处可见的蒲公英也不多见了。好不容易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开着黄色花的蒲公英，寂寥的随风摇曳。我趴在地上给它们拍照，顺便看看有没有鸡腿，也想找一下蒲公英种子球。小时候最喜欢玩蒲公英种子球，拿在手上，鼓着腮帮子，使劲一吹，春天就在手中落叶缤纷，生生不息。

　　好不容易找到一棵蒲公英种子球，我瞪大眼睛在它的周围一遍遍扫视，心里特别希望，突然出现一棵鸡腿，哪怕小一点，刚刚冒芽也行，如果它出现了，我一定好好的拍一张照片，立即马上发给丁老师，然后发给赖老，让小时候的记忆鲜活，生动，悠长......就像剩下的那一棵蒲公英一样，自由自在，永不凋谢。

　　春天还在，花开正酣，我们的鸡腿却找不到了。

　　作者：渔歌子

　　来源公众号：

　　五岳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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