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店的山中美味

　　大集体年代，妈妈在栽秧田里放工回来，还没有进门就喊我和弟弟，然后把头顶上的草帽拿下来，草帽上插着一叉红通通的象花一样的东西，还带有叶，乍一看还真象一朵朵红花，妈妈说是秧泡，可以吃的。每颗秧泡由许多个亮晶晶的红色晶体集结在一起，每个小红色晶体上又都长有一根小黑毛刺。那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吃到秧泡，酸甜酸甜的。我家门口不远处有一棵小盆口粗的栋六树，可能是在栋六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有人在上面晒衣服床单的缘故，导致栋六树弯向一侧，正好顺着塘坎弯。我们一群小伙伴经常爬上去玩，在下面荡悠悠。栋六树开花后开始挂果，小伙伴们天天守着栋六树，眼巴巴的望着那些青里泛白的栋六――什么时候才能吃啊!有个眼尖的家伙一天忽然尖叫起来，那，那，那个熟了，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个栋六略大些，变黄了。有经验的吃货们说，才刚刚开始成熟，真正熟透的变成红色。那个眼尖的非要摘下来不可，生怕别人抢在他前面摘跑了。放在嘴里吃后，他的表情告诉了大家――非常酸涩!

　　一天，二哥从山上干活回来，在和旁(口袋)里掏出一把乌红乌红的小果子给我，形状与枣子，链籽(链籽树上结的籽)差不多，只是略微小些。我问他这是什么?二哥说，栋六。栋六?我不禁惊奇，门口的栋六可没有这么大。这是野栋六，山栋六，二哥进一步解释到。野栋六果大汁多，味甜，吃完后一再叮嘱哥哥，以后多摘点回来。塆前屋后有好几棵柿子树，每到柿子成熟的时候，贪吃鬼们就往树下面稞林子里钻，看能不能捡到熟透的柿子，这种柿子大人们往往不爱要，大多数都是竹鹊子啄过才掉下来， 有的已啄食一半，也有漏网之鱼，完全没有啄过，几天后碰到时，要小心翼翼的才能捡起黄里透红的柿蜂子，稍不注意，就滑掉流出甜美的柿酱汁。

　　大家都讨厌竹鹊子啄柿子，但也没有好办法阻止它们。只好把那些青柿子摘下，放在温坛里面温，两天后，虽然没有自然熟透的柿子好吃，温过的青柿子吃起来不涩，也挺好的。年龄稍大后，吃货伙伴们一个个都成了散马无笼头的游山神。山果子熟了的季节，这田埂那田埂，这山包那山洼到处转悠。在山上还发现了许多野柿子，只不过比家柿子要小很多，跟汤圆大不了多少的黄里透红的小果球。田坎里不仅有一片片红艳耀眼的秧泡，还有一丛丛绿枝绿叶下躲藏的秧李子。正常情况一蔸秧李子稞平地分支出多根枝条，枝条上挂满了形如樱桃的小果子，从下往上看，底下的红红的熟了，中间半生不熟的呈白色，最上面是青色的生克妈。秧李子虽与樱桃相似，吃起来却是另一种酸甜的风味。到了夏季，山上随处都可以看到刺稞子上举着一个个小红灯笼，那是毛楂。毛楂跟石榴可能是近亲，形状非常相似，只不过毛楂的个头要小很多。石榴是吃石榴米，而毛楂是吃果肉，红红的外皮标志着它已经成熟了，甜甜的，也有些毛楂是黄色的外表，吃起来粉粉的。

　　毛楂不仅仅是美味的山果零食，也是上好的中药材。将那些还没有熟的毛楂摘回来晒干后，就可以送去卖给收购了。河畈地，河埂边到处生长着一年生植物――灯笼泡。灯笼泡的外衣酷似一个六条棱的灯笼，开始是一个个绿色的小灯笼儿挂在稞子上，长大后变成青白色，成熟了的灯笼外衣彻底变成白色，甚至成为白网子，里面鲜红的灯笼泡尽收眼底，圆球样象一个个红蛋珠。果肉与西红柿相似，但没有西红柿的味道，淡淡的，什么味道都没有，吃货伙伴们一般不吃它，因为好看，一般都是拿来打仗玩。山上除了丰富多彩的野果外，还有很多不属果类的野味。例如:鸡腿，酸精么，茅抻，牙牙碰，松糖，牛妈(牛奶)等等。刚开春的时候，山边，地边，路边，很容易挖到鸡腿，鸡腿的可食用部分是根部，根部粗大，跟红薯有些相似，叶子与白萝卜英子非常象，唯独不同的是它有二到三个分支的粗壮根部，剥开表皮，露出白胖肥美的鸡腿，青脆甘甜。酸精么，顾名思义，味道独特，以酸著称，怕酸的人不敢吃，并不是人人都喜欢。酸精么多数为绿色长柄长叶，少数也是红色。不怕酸的人吃第一口时，也酸到直摆头。中期时酸精么起苔了，酸性依然不减，刚刚起的嫩苔也一样受到好食者喜欢。茅抻的数量在当年显得最为壮观，而现在却难得一见。

　　那个年代，人多地少，柴山少，到处都长不起来象样的柴禾，反而到处都是茅草。荒原，塘埂，田埂，山坡，没有树的地方都有茅草。抽一根嫩胖的茅抻，剥开外面的草叶，露出一条银白色软软两头尖的棉条，送到嘴里甜甜的。顽趣的小家伙们把那软软的棉条卷成一圈，再按扁成为茅抻饼，甚至用多根茅抻连起来，做一个大饼。茅抻一般分为两种，普通茅抻和水茅抻，水茅抻又粗又长。水茅抻相对比较少，能抽到水茅抻别提多得意了。等到茅抻老了，都从草叶里探出白头来，最后高高举起一条毛绒绒的白狐狸尾巴，满山遍野到处都是的，白茫茫一片，如同是到芦苇荡，此时才感觉到惋惜，天啊!有这么多的茅抻没有抽到。掐牙牙碰具有一定挑战性，稍有不注意就挂彩了，牙牙碰在刺蓬底下，刺蓬越大牙牙碰越好。这里的牙牙碰叶子呈红色，粗壮的主干呈白色，无刺。待到叶子和主干变成绿色时，离牙牙碰变老已经不远了。

　　那些胆小的伙伴只能掐到刺蓬面上绿色的牙牙碰苗尖，这种牙牙碰上面有很多刺，顽强吃货朋友戏称，我的钢磨可以磨碎它。刺与牙齿相碰，可能这也是牙牙碰名字的由来。到了冬天，粗壮松树娃的松毛上便会结出白色的松糖，非常甜，天气越冷似乎松糖越多。松糖周围有许多小虫子，这些糖的生成与它们不无关系，这些小虫子究竟是怎样产出松糖的，恐怕只有生物学家才能解释得清楚。提起牛妈(牛奶)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那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如今还真记不起来那是一种什么草，只是依稀记得把那草抽出来，仰着头，嘴巴接住从草茎中挤出来的一滴汁液，甜甜的，大家都叫它牛妈。不知道还有谁喝过这草汁，能否还记住它的名字?儿时的记忆是那么甜蜜，又是那么的难忘，但是，记忆也怕时间过长，也会慢慢衰老。

　　作者：罗序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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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岳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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