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年味儿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终于清净了，店铺关门了，店铺前乌央乌央的人群消失了，时不时刺耳的汽笛声与电钻声消失了，人们都回到远在十几里、几十里、几百里、几千里以外的老家过年。这些老家，零零碎碎地散布在广袤的城镇、平原、山野，那是出生与成长的地方，有熟悉的父老乡亲，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山一水、左邻右舍，常年耳闻目睹，都铭刻在内心深处，是内心深处真正的精神家园。越来越多的人抱怨城市里缺少年味儿，城市是人们打拼、谋生、挣钱的地方，何尝把它真正当成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归属?

　　有了家，做了主人，才有年前的杀猪杀鸡、大锅煮肉、磨豆腐、蒸年糕、蒸馒头、烙煎饼、做新衣、贴年画、扫院子，才有大年初一挨家挨户的拜年，才有初二、初三的外甥拜年，才有初三的上坟烧纸，才有初四的新人回门，才有初五凌晨的放炮崩穷，才有其乐融融地开怀畅饮，才有年味儿。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在城市里，人们龟缩在大鸽子笼里只有七十年产权的小格子里，还不如猪圈大，出门遇到有印象或没印象的陌生人，他们的喜怒哀乐、生死存亡与自己无关痛痒，“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是真正的客人。这些小格子里的人生，憋屈而无奈，你有磨豆腐的石磨吗?你有杀猪的大锅吗?你有蒸年糕的蒸笼吗?什么都没有。不止如此，四周时不时会响起震耳欲聋的电钻声，令人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除非你强烈抗议，邻居完全无视你的存在，家作为守护心灵家园的最后防线，已经荡然无存，“客子常畏人”，安得不畏?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小时候放牛，经常躺在上面晒太阳的大青石，经常爬上去折树枝的大柳树，经常背着筐割草的小山沟，除了自己有兴趣，别人极少光顾，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虽然陵谷变迁、山河改易，依然亲切如故，那就是老家，那就是梦萦神绕的地方。在城市里，难以找到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公园石凳上的人，转眼就换了好几拨了，你转个圈回来，已经面目全非，要坐这个石凳，还要排队等候，不曾做到曾经拥有，哪里来的永久思念?“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也”，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不由自主地随波逐流，你根本就无法停下来，停下来就妨碍了别人前行，有时候还会产生纠纷，哪里来的久生恩爱?

　　老家是我们世世代代聚族而居地方，大家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各自刨生活，朝朝夕夕，彼此熟悉到骨子里，日久生情，晚上回家，鸡犬也不会走错门。虽然也经常因为房边子、地沿子而发生纠纷，但只要不是杀父之仇、抢妻之恨，当你遇到困难，邻居们还是会主动伸出援助之手。在城市里，最多是经常遇到熟悉的陌生人，或因为工作经常联系而形成的同事，大家因为共同打拼而走到一起来了，虽然坐在一起大饮大嚼，但总觉得有那么些拘谨，有那么些逢场作戏。邻里之间电钻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能不以邻为壑就不错了，不要期待什么亲情。

　　既然是打拼，免不了要火并，不要幻想什么良心发现，谋生永远是第一位的，大家绷紧了神经，谁都不会片刻放松，就像非洲大草原互相追逐的狮子、角马、野牛，哪有时间磨豆腐、蒸年糕啊?老家年前虽然忙，那是看着忙，“闲似忙，蝴蝶纷纷过短墙”，是富有诗意的年味儿，是乡土中国农耕文明特有的闲适潇洒。城市大商场里应有尽有，年货咄嗟而办，买来的东西与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虽然都能填饱肚子，但吃起来能是一个味儿吗?年味儿，要在过程中慢慢体会，不像猪八戒吃人参果。

　　随着父母的逐渐去世，兄弟姐妹的逐渐老去，老家的人逐渐减少，老家只能作为精神家园而梦中存在了，终究有一天，年味儿淡如水，过年就像过五一，多了几天假期而已，最大的成功是拥有许多熟悉的陌生人。

　　原创 竹老头 无辞竹叶醉尊前

本站(www.100xue.net)部分图文转自网络,刊登本文仅为传播信息之用，绝不代表赞同其观点或担保其真实性。若有来源标注错误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请作者持权属证明与本网联系(底部邮箱)，我们将及时更正、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