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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9年前自招只求得零分 欲明年重考坚称不后悔

发布于:百学网 2017-12-13

男子9年前自招只求得零分 欲明年重考坚称不后悔

  (原标题:9年前高考为零分努力如今重返2018高考:“没有后悔,我没有错”)

  2008年,19岁的徐孟南故意在高考中违规,求一个零分。

  他在每张试卷用蓝色水笔填上自己的姓名、身份证号、准考证号以及自创的教育理念“三人行教育”——大意是从初中开始培养学生爱好,学习基础知识,高中根据爱好分科,再通过选拔进入大学学习。

  之后,他平静等待结果,也幻想着媒体争相报道他的零分事迹,宣传“三人行教育”。他以为自己会火,“火”意味着更多话语权,以后就可以出书、开公司、挣钱孝顺父母,给之前看不起、看不懂自己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结果,成绩揭晓,徐孟南160分,他感到愤怒。为引起他认为的应有关注,他甚至还制造自杀假象。

  “三人行教育”是他一直想要实施的理想,在接下来的9年里,理想蛰伏,徐孟南打工、结婚、生子。9年间生活无聊,记忆稀薄,倏忽而过。

  2017年,他决定参加2018年高考,为读大学。10月23日报名当天,他浏览到2014年浙江上海高考试点方案,发现和自己曾提出的“三人行教育”极其相似。突然之间,理想惊醒。徐孟南找到媒体,不停诉说“我没有错,我9年前的教育理念是被认可的。”

  2018年3月,正是春天,他会参加自主招生,如果顺利,他将学习新闻。

  9年后他想要的,还是话语权,他认为掌握新闻传播技巧,就可以离话语权更近。他说自己圆滑了很多,但在旁人眼中,他依然“很理想主义”,没什么改变。

  “做一件大事”

  厌弃考试教育,高二暗自策划高考零分

  待同屋的张可熟睡之后,徐孟南拿上印好的传单小心拉开木门。“吱呀”一声,徐孟南停顿一下,确认张可没被吵醒,关好门跑出院子。

  2008年夏天,安徽亳州市蒙城县的晚上,夜空静谧,徐孟南无暇顾及。他在学校——蒙城二中附近晃悠,并不时往电线杆和布告栏贴传单。传单上写着他对当下教育制度的批判,后面附了一个自己的博客链接,链接里有自己的教育理念。

  夏夜并不寒冷,但19岁的徐孟南有些哆嗦,觉得自己在“犯罪”。他想第二天也许可以听到同学在讨论此事,班主任又要苦口婆心找他谈话,劝他停止“堕落”,回到高考的正轨。想到这儿,他就有点儿看不起班主任,“就知道分数”。

  第二天,他忐忑地到班上。一切和往常一样,他松了口气,又倍感失落。“等到高考后吧,高考后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堕落’了。那时我就成名了,教育因我改变。”徐孟南心里暗暗想着。

  这是19岁的徐孟南少有的敞开心扉的行动之一。无效。

  从高二始,徐孟南频繁出入网吧、上课睡觉,班上同学都以为他迷上游戏,“堕落”了。班主任也把徐父叫了过去,觉得他高考没戏,想让徐孟南退学。

  2007年,正是“博客时代”的鼎盛时期,以韩寒为代表的领军人物在博客发表文章,动辄上万评论,有着上千万拥趸。也是在那时,徐孟南初次感到话语权的重要性。高一连复制粘贴都不知道的他,高二就已经在琢磨组建网站了。

  当时,徐孟南对现行教育体制感到厌弃,没人知道。他去网吧包夜,也只是为了读关于教育和改革的文章。他每天都观察班上每位同学,谁成绩好成绩不好,为什么不好,他都在心里印证自己教育理念的合理性。他写博客,构思教育理念;写日记,每个生活小事都能和教育扯上关系。

  就连他的舍友、同乡、初中同学张可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张可只知道,徐孟南有时晚上不回来睡。由于不同班,他还以为徐孟南成绩很好。

  “高中时他整天给我的感觉是很疲惫,像睡不醒。在我看,他那个时候很容易想不开。”想了一会儿,张可举例说,“那时候他很消瘦,很爱熬夜。有时我看到他小便颜色很深,担心他,可他不在意……还有一次看到他吃鸡蛋壳,他说‘补钙’。”

  徐孟南省钱,每顿饭1块5。高考前他有些兴奋,还想请关系好的同学吃饭。他还告诉张可自己对教育体制的不满,说他要做“一件大事”……

  9年后,徐孟南想起这些,“那时很孤独,有点儿可怜。”

  “给自己造势”

  复制零分失算,高考后伪造自杀假象

  徐孟南说:“我深知自己资质平庸,但从小就隐约感觉自己以后能做大事。”

  小学读书,他跟在父亲后面去田里浇水也要带着书,坐在抽水泵边看。堂哥徐月飞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中,“学习特别刻苦,随便问他他都会。我们一个宿舍,他开灯学到很晚。”

  高一时,成绩很好的徐孟南,看到了韩寒作品《通稿2003》,“我立刻发现我被骗了,我就是模式化出来的人,是考试机器,没有个性和爱好可言”。他最厌弃考试,“太难,学了以后也没啥用。”

  此后,他开始参考各种教育改革制度,最终自己写了一份。为了宣传教育理念,他还加了各种高中QQ群,但每次发都会被踢;他给韩寒留言,也杳无音讯。

  他所有的努力都没有产生丝毫涟漪,哪怕传单都贴到校门口。性格内向的他,在现实中却又难以启齿。

  情急中他注意到蒋多多的新闻,一个在高考考试中批判教育制度而拿到零分的“年度新闻人物”。他眼前一亮,开始在日记里盛赞此人。

  于是,他决心复制一个零分。

  从高二始,他就准备在高考考场上默写一些东西。期间曾想到父母,他反复犹豫,怕辜负父母,却又放不下0分“大事”。随着高考临近,他慢慢平静,不再摇摆。“去做吧,等我有了成果,父母会理解我的”,他告诉自己。

  2008年,高考,徐孟南违规写下姓名、身份证号、准考证号,并痛批当下教育制度,还简单写了自创的教育理念:大意是从初中开始培养学生爱好,学习基础知识,高中根据爱好分科,再通过选拔进入大学学习。

  按徐孟南所想——他一定会得零分,然后拿着分数找媒体爆料,像蒋多多一样出名。出名之后便有话语权,教育理念就有可能实施。之后经历可以写成书,有钱后开公司挣钱,让父母过好日子……

  但事实上,他拿到160分。这个尴尬的分数让他愤怒,他的“不学无术”也无法给自己造势。于是,他开始伪造自杀假象,“如果因为高考自杀应该会有所轰动”。

  在县城宿舍处,他留下绝笔信,故意没关灯就出门,以引起邻居注意。在县城的河边他留下常穿的衣物,随后便带着高考前攒下的“自杀基金”30多元躲了起来。期间,他去网吧,听出是同学声音,便用书蒙头怕被认出。

  同样,这场精心计划仍旧徒劳无功。当他悄悄潜回住处,发现绝笔信没被动过。一冲动,他跑去临县,在网吧上网,1小时花了3块,他心疼。其余时间他则躺在废弃大楼,裹着条幅、闻着养鸭场的气味、拍着蚊子过夜。

  3天过去,没有报道。他身上也没剩什么钱,灰溜溜徒步16公里回到学校。他打电话给父亲,电话那头松了口气:“不用找了,他自己回来了。”

  除了家人,没人注意他。

  班主任后来告诉他,县城差点要被徐父翻遍,他有些感动也有些不满:为什么不报警扩大影响?回家之后他继续打电话向媒体爆料,由于紧张害羞,声音打颤。

  徐父认为他高考违规是“犯罪”,一直盯着他不让他和外界沟通,也拒绝了他要复读的打算。一次在和记者通话之后,徐孟南看到父亲坐在角落抽闷烟。

  自此,他和父母去了上海,开始打工,直到现在。

  “再报名高考”

  9年打工否认后悔,仍想推广自己教育理念

  9年间,徐孟南经常梦到自己重回课堂。醒来后,依然厌恶考试。

  他什么都做过,都没什么技术含量。比如现在,他在慈溪市一个镇上一家汽车零件厂,每天坐在那儿摆好零件,让自动机器往上面印图,他检查图是否清晰,再摆下一个。从早到晚,每天重复4000多次,没有周末。

  刚出来时,他在一家小工厂,每月800多元,低于上海工资最低水平。他跑去劳动局告状,老板给了他两个月工资,临走时他告诉老板高考零分的事,老板留下忠告:“怪不得你会这样,以后别这样了。”

  因为惺惺相惜,他拿着工资去合肥资助了另一个“高考零分生”。路上被人骗,骗子看他单纯,回塞给他200元。

  2011年家里人让他结婚,他同意了。在此之前他在卫浴厂工作,喜欢上一个姑娘。姑娘总是在他路过时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朝他微笑。徐孟南为她写了1厘米厚的日记,当着众人送给了她。在一次醉酒后跑到姑娘宿舍楼下表白,失败后就坐地上哭。

  回想这件事,徐孟南笑称:“那时我还没有现在这么能说,现在的话应该可以追到吧。高考考零分,真没有后悔。跟另外的事相比,不值一提。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重头再来。”

  2012年,徐孟南自制了条幅,去南京一所中学门口举了几天。他想借此行为告诫高中生不要试图用高考违规反对现有教育制度,没用,赔上前途不值得。

  徐孟南不否认做这件事也是为了“火”。很多高中生私下找他聊天,他也这样劝。

  后来,他不再写日记,而是在各大平台写娱乐文章,东拼西凑一篇也能有十几万流量,好的时候一月能赚1万左右。

  张可说他近几年“没那么想不开了,好事”。徐孟南自我评价“圆滑”了。“话变多了,忙于生计。”

  “我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关心教育了”,徐孟南说,“不然2014年上海浙江的教育试点方案,我怎么2017年才看到呢?”回想以前,徐孟南最后说了一句:“想想以前,自己好折腾。”

  2015年,厌倦流水线的徐孟南打算重新高考。2016年他找到毕业证,但已过了报名时间。2017年他向厂里请了三天假回家报名。排队期间,他拿出手机,翻看到2014年上海浙江试点方案,他很激动。

  假期第三天他回到住处,更新了博客,画了表格对比自己高中提出的“三人行教育”和试点方案,最后在QQ找到之前有联系的媒体记者。

  “还是有些委屈吧,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错。”这次的报道,徐孟南依然不满意,“他们都说什么‘0分考生幡然悔悟’,我没那么后悔!我只是想让大家关注我的教育理念。”

  “理想主义”

  欲读新闻学习写作,让大家认同自己

  直到现在,徐孟南的亲友都替他惋惜,他的父亲总说“如果好好上学,不用现在这么累”。他自觉没有那么艰苦、惨淡,但在张可和同学鹿静,包括他的姐姐徐月悦看来,徐孟南本可以过得更好。

  当徐月悦得知弟弟要重新高考时,不禁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9年后的徐孟南依然不喜欢考试。9年前高考是他宣传自己的工具,9年后高考还是工具,“能让我上大学”。

  就像9年前他选择沉默,让同学以为他“堕落”,9年后他也没有告诉其他工友,他们都是通过新闻才知道坐在旁边每天戴着耳机的人要高考了。

  大家都知道徐孟南不一样。用工友董德雨的话说,“三观不同”,但具体来说,就是金钱牵扯出来的一系列不同。

  “我们工友住的都是300块一月的平房,上厕所都要骑车。他住600块的单间,独立卫生间。我们都吃10块钱的路边摊,他吃快餐,一顿20多。”董德雨说打工就是来赚钱的,能省就省,徐孟南对买房买车没有欲望,“他每天揣着两片儿纸在那儿看,回去看书到11、12点,很多人都私下说‘也太会装了’。”

  “他有时候抠门,矿泉水也不请我们喝。但我有次找他借1万块钱,他问也没问就说可以。出门在外打工,大家都提防这呢,他倒还好。”董德雨说。

  徐孟南平时也没什么爱好,每天两点一线。董德雨觉得,徐孟南再次高考是在“弥补过错”。谈及徐孟南改变教育制度的理想,他明显不屑一顾:“为了这个我们吵了很多次了,他太理想主义了。”

  最近,徐孟南只复习书本,自认考个大专没有问题。他已经决定考新闻专业,以掌握传播技巧,学习新闻写作。在自媒体发达的时代,他想,以后学成或许可以多写更好看的文章,让大家认同自己。

  而在9年前,徐孟南在网吧对着屏幕,听着旁边玩游戏的啪啪键盘声,揉着眼睛敲下文字时,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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