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高中不得掐尖招生：没有扎堆学霸，哪来高考神话

　　全国知名的超级高中，每个省都有那么一两所。河南的郑州外国语、四川的成都七中、陕西的西工大附中，以及争议中的衡水与毛坦厂。

　　衡水中学光考上清北的人数，2019年就接近300人。成都七中的一块屏幕，即引发改变考生命运的大讨论。西工大附中则有句话，“不好好学习，就只能去对面的大学”，对面是一所985。

　　如今，超级高中最头疼的事来了。自2019年教育部发布紧急通知后，今年黑龙江、四川相继发布“不得跨区域招生”的规定，其中四川的普通高中招生制度被称为“史上最严”。

　　跨区招生，全省掐尖，超级高中屡屡打造升学神话。如今蛇打七寸，没有了让人膜拜的超级学霸，还会有让人咂舌的超级高中?

　　超级高中

　　超级高中，“超级”在最顶尖的生源、最优秀的教师以及最优质的教育资源。

　　由于超级高中面向全省招生，几乎垄断了一省的尖子生。当周边的尖子生向超级中学集聚，超级高中一省独大，周边高中黯淡无光。

　　超级高中还挖来最优秀的教师，甚至清北高才生都奔向超级中学教师岗。2019年，深圳南山外国语20个录取者19人毕业自清北，深圳中学拟聘用28名应届生10人来自北大5人来自清华。

　　超级中学往往坐落在省会，有着更多的教育经费。2017年河南普通高中生均教育经费仅为8149元，拥有郑州外国语的省会郑州则高达15750元，差不多是全省平均水平的两倍。

　　招收全省最顶尖的学生，配以全省最优秀的教师，加持全省最优质的教育资源，超级高中创造出令人咂舌的高考神话。

　　自2015年以来，衡水中学每年考上清北的学生人数均过百。2015年至2019年，衡水中学考上清北的人数分别是119、139、176、214、275。

　　2018年，清北在河北的录取总人数是370人左右，衡水中学就占据了214个，相当于全省近六成的清北录取生都在衡水中学。

　　另一所热度不减的毛坦厂中学，高考成绩同样可圈可点。从2014年到2017年，毛坦厂中学的本科达线人数，连续突破一万人。

　　超级中学的学生可不只是埋头念书，对素质教育颇为重视的自主招生，清北名额也被人大附、长沙雅礼、重庆八中等超级中学垄断了。

　　清华大学研究发现，2011~2018年全国本科高校中的第一代大学生一直保持在70%以上，但他们仅1.94%是通过保送或自主招生进入的大学。

　　无敌学霸

　　只不过，超级高中的神话，似乎与学校自身没有多大关系。“我能考上清华，和学校有什么关系?”学霸这话扎心。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学术委员会主席檀传宝教授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能把普通程度的中学生教进北大清华复旦科大等名校才算有“真本事”!某些“超级高中”花招百出、重金引进尖子生以取得立竿见影的所谓“清北率”的风气，应该及时采取措施予以坚决扭转。

　　近日，四川省教育厅印发《关于规范2020年全省普通中小学招生入学工作的通知》，要求所有公办学校一律不得跨市(州)掐尖招生，被视为四川“史上最严”普通高中招生制度。

　　公办学校不得跨地区招生，不少公办学校通过办一所民办校来招。而根据黑龙江省民办中小学招生工作实施方案，民办高中也只能招收市(行署)范围内的初中毕业生，不得跨区域招生。

　　2019年，教育部在《关于严格规范大中小学招生秩序的紧急通知》中就明确要求过，所有普通高中学校(含民办高中)，严禁违规争抢生源、“掐尖”招生、跨审批区域招生。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现在各地采取措施限制招生范围禁止跨市招生，这的确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

　　针对学校掐尖的行为，义务教育领域今年已经掀起了公民同招浪潮。随着江浙沪三地同时落地，这一招生入学新政逐渐向各省份全面铺开。

　　日前，长三角地区江浙沪三地同时发布2020年义务教育阶段招生入学新政，将在幼升小、小升初阶段全面落地公民同招，阻断掐尖招生的投机之处——有了好生源，就出好成绩。

　　中国民办教育协会研究分会副会长马学雷指出，大家都明白好学校、好老师都不如好学生，也都习惯于把提前、跨区域、选择性招生作为循序渐进办好学校、树立品牌的重要手段。

　　教育失衡

　　超级中学垄断尖子生，导致其他学校办学质量长期起不来，首先打击的便是教育的均衡发展。

　　与超级中学风光无限相应的，是县级中学的没落。为了争夺生源，县中只好进一步加大对当地教育的投入力度，即使一些地区还没有脱贫，这些年“穷县富教”的案例并不鲜见。

　　2019年两个案例引发热议。云南绿春县是全国最后一批尚未脱贫的深度贫困县之一，却砸了2个亿建高中。2018年GDP尚在宜春市垫底的江西铜鼓县，2019年下半年就开始高中教育全免费。

　　因为超级中学的介入，不少省份的高考竞争格局也遭到失衡。2019年，深圳富源学校高三第二次模拟考对其他学校形成碾压，在理科全市前10名中就占了6名，甚至力压深圳本地的超级中学。

　　经证实，富源学校进入二模前100名的学生中，有10余名学生均从河北衡水第一中学(高中)转入。这部分考生的户籍和学籍迁到了广东，但人在衡水读书，最后再回广东高考。

　　虽然呼吁多年，但违背教育规律、破坏教育生态的“超级中学”的痼疾依旧。檀传宝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一方面是地方政府对“教育GDP”(升学率、重点大学升学率)的追逐没有停止，另一方面是“应试教育”的社会观念、崇拜高考神话的社会风气还没有根本转变。

　　“超级中学”可谓应试教育大本营。全社会都应该认识到：“中国制造”到“中国智造”的转型需要大量创造性人才，鼓励个性、创造性，摒弃以机械记诵为特征的应试教育模式，是当前中国教育尤其是高中教育最为迫切的使命。

　　檀传宝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要治理超级中学乱象，一是要均衡教育资源、优化资源配置，二是要扩大教育资源、丰富资源配置。不过，优质教育资源短缺在任何时候都会有，因此在制度设计、政策安排上将教育资源的均衡配置放在第一位，是明智之举。

　　超级中学是考试分数决定录取这样一个评价机制的产物，只要这个评价机制还在，超级中学也依然会以各种方式来出现。

　　储朝晖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均衡最关键的因素还是生源，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是地方政府不要出面划定某一个学校的分数线，而是让各个学校相互之间可以有适度的竞争。

　　储朝晖认为，只有在生源平等的基础上，各个学校才会想办法在整体上把教育质量办好，从而形成良性的循环，有利于区域内的所有学生。

　　值班编辑：肖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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