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西】一所将教室变成“三室一厅”的学校

　　我好多年前便认识了杨刚校长，并去他当校长的中关村二小参观学习过。这次我带工作站老师前往京城参观名校，自然想到了杨刚所在的中关村二小，我给他打电话，说我们还想去学习。他说：“我已经调离中关村二小了。”

　　我心里一凉，正想说：“没关系，那就不麻烦你了。”

　　他却说：“我现在在中关村三小。”

　　我乐了：“哈哈，这不正好吗?我们就参观中关村三小!”

　　就这样，我和我工作站的学员们走进了赫赫有名的中关村三小。

　　但我们到达中关村三小的第一个任务，并不是参观学校，而是走进学校报告厅，观摩著名小学特级教师华应龙的一堂数学课。

　　华应龙并不是该校的教师，他是北京实验二小的副校长。因为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便请他来中关村三小为我工作站的学员上一堂课。

　　几年前我也曾经邀请华应龙老师到成都来为我工作站的学员上过一堂数学课，课后我写过一篇评论文章，题目是《他的数学课让我热泪盈眶》。虽然对小学数学教学我是外行，但我从他的那堂数学课上，感受到了浓浓的人文气息。

　　今天这堂数学课的内容是讲“中国人的十二生肖”，整个教学过程中，华应龙老师依然机智幽默，妙语连珠，他的教学智慧以及学科育人的艺术，用我旁边的数学老师的话来说就是“炉火纯青”“已经是天花板了”。但我更敬佩的是他一如既往地尊重学生——温和的话语、爽朗的笑声、前倾的身段、微蹲的双腿……无一不自然而然地体现出他对每一个孩子发自内心的尊重与欣赏——是的，“每一个孩子”!

　　下课铃响了，可孩子们不愿意离去。他们央求华老师继续讲，他们说：“课间操我们可以不去，您还可以为我们讲一点儿。”

　　孩子们的不舍，足以说明，这的确是一堂精彩的数学课。

　　短暂的茶歇之后，我们开始参观校园。

　　好多年前，国家就开始整顿“校中校”现象，可我在北京中关村三小，却看到该校的“校中校”模式。而且他们的“校中校”还被媒体追捧，全国各地的校长和老师纷纷前去“取经”。

　　其实，这里的“校中校”并非国家所整顿的“名校办名校”，而是中关村三小特有的楼层管理模式。但是说“楼层管理”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物业意义上的管理，其精髓其实是在每一层楼的四个“班组群”。

　　我们来到二楼教室外的过道上，墙上贴满了孩子们的作品，这并不新鲜，因为几乎所有学校的墙上多少都有学生的字画。接待我们的是几个高年级的男孩，他们落落大方地向我们介绍学校教室的“秘密”。

　　我那一组的男孩把我们带进一间教室，说：“你们看，这教室的墙是可以推开的。”

　　啊?我们都很惊讶。

　　他继续解释说：“教室与教室之间的墙壁可以推开，这样三个不同年级不同班的孩子可以一起上课。这三个班就叫一个班组群。外面的大厅由三个班的同学共用，这就是俗称的‘三室一厅’。”

　　我们大开眼界，但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让三个年级的学生一起上课呢?”

　　他说：“这样可以实现跨年级的项目式学习。平时课余时间同学们也可以在大厅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促进不同年龄段的学生相互交流、学习，这样又丰富了不同年级同学之间的交往。”

　　旁边一位该校的老师补充说：“我们的‘班组群’是由不同年级的三个班级组成，四个这样的班组群又形成了一个‘校中校’，由一个校长统一管理。一个‘班组群’的孩子在打通的空间里学习，可以进行跨学科和跨年龄段的项目化学习。这种教育空间的创新打开了孩子们的思路，以大带小，互学互助，以长促幼，融洽共育。课余时间，学生在‘班组群’的公共大厅活动交往，形成了多元的交往关系，而不只是单一的与同龄孩子交往，从而呈现出一个真实自然的社会生活场景。”

　　那个男孩又说：“三个小空间一旦把墙推开，变成了一个大空间，不同年龄的同学坐在一起，我们便有了一个学习生活的大家庭。”

　　我工作站的学员们对这样的“班组群”都很好奇，他们走进教室仔细观察。在与该校的学生和老师交流后，大家深深感到，这种“校中校”和“班组群”给孩子们带来很多益处：低年级的同学有需求可以求助于学长，他们学会了尊重学长;高年级学生带着低年级的学生学习，学会了保护低年级的学生，从而培养了自己的责任心。另外，“班组群”的老师在公共的大厅里办公，可以随时支持和帮助同学们，也方便了不同学科教师之间的交流，促进了学科的融合。

　　我有意向男孩问了一个比较“刁钻”的问题：“这样的班组群，会不会出现高年级的同学欺负低年级同学的情况呢?”

　　男孩想了想，说：“应该说还是有的，虽然这种情况很少很少。不过，我觉得同学之间发生一些争执和冲突，也很正常，不一定都是谁欺负谁。是吧?”

　　这种真实的回答，再次让我感受到，孩子显然不是背稿子。这种真实才是最美好的。

　　我去过不少学校，也遇到过学生当解说员，但他们大多是背稿子，一说话便是朗诵腔，可中关村三小的孩子，给我们介绍时，却像聊天一样自然。语言流畅、思维清晰，自信大方，声音洪亮，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走出教室，我们来到一个像楼顶的地方，我说“像楼顶”的意思是，这里并非楼顶，因为这是一个操场。怎么操场像楼顶呢?原来，北京寸土寸金，面积不大的中关村三小在设计时充分运用了空间结构，将操场设计在楼层顶端，然后在四周铸上坚实的围栏，这样楼顶操场便十分安全了。此刻，孩子们正在阳光下奔跑。

　　除此之外，学校的篮球馆等体育场所都建在地下，游泳馆可以作为消防水源，学校的餐厅桌每天都收起折叠。这些都扩大了学校的空间。

　　我从中关村三小的有关介绍资料中了解到该校的课程体系——

　　中关村三小将“受欢迎、有能力、有担当”作为学生的培养目标。同时还提炼了除知识技能以外，孩子未来发展必备的五项关键能力：团队协作、探索创新、包容公正、积极行为和交流沟通。

　　那这些能力如何进入学习内容当中，就需要对现有的课程结构整合。在结合真实的问题情景的基础上，中关村三小将原有十几个学科整合成六大课程群，并在此基础上重新设计了学校的课程结构。

　　新的课程结构以“真实的学习”为价值导向，第一层为基础层，指国家课程以及国家课程的延展。第二层为拓展层，强调跨学科的学习。第三层既有跨学科的学习，也有国家课程的延展，但是它最鲜明的特征是综合任务课程，也就是我们说的项目学习。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多层融合、资源丰富、生态可持续的课程结构。

　　因为时间太紧，下午还要去史家胡同小学参观，我没能听课，没能亲眼看看他们的课程实施情况。实在是遗憾，这份遗憾，只有下次再来弥补了。

　　离开中关村三小时，我抬头看到大楼之间悬挂着一排排三角形的彩旗，密密麻麻的，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下迎风颤动，仔细一看，许多彩旗上印着孩子们的笑脸，一张张笑脸随着彩旗的摇曳也飞了起来……

　　2023年4月28日

　　(校对:张佳佳、袁婷、刘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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