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行业2022，渡劫与流血

　　2022年，是旧人哭着渡劫的一年。

　　劫后余生或是充满希望——新东方在线缔造直播带货奇迹，高途实现Q4及全年盈利，有道单季度营收创纪录、首次实现盈利;或是倍感失落——好未来依然看不见未来。

　　2022年，是新人笑着流血的一年。

　　粉笔网奔赴港股，量子之歌绕道美股，终于均在2023年年初如愿以偿，成功上市;而优必选也已乘着东风，做好敲钟准备。但他们一路高歌猛进，却只见一路鲜血淋漓。

　　旧人哭着渡劫

　　老俞的情怀只能博得同情惋惜，董宇辉的才华却能赚来真金白银。

　　2月23日，新东方在线发布2023财年中期(2022年6月1日至11月30日)报告，实现营收20.8亿元，同比增长高达262.7%;实现净利润5.85亿元，上年同期亏损5.44亿元。

　　新东方在线的奇迹，固然来自老俞的勇敢无畏，不在乎“挣快钱”的噪音，不惮于尝试新业务，更来自董宇辉的横空出世——以东方甄选为主的自营产品及直播电商业务，2023财年中期营收高达17.66亿元，占比近85%，毛利高达7.5亿元，占比超76%。

　　据报道，新东方在线即将更名为“东方甄选”。但奇迹更多是偶然，东方甄选不能一直寄希望于幸运女神，好未来却似乎把未来都压在了直播带货。

　　2022年8月24日，在好未来19周年司庆上，张邦鑫发布了好未来的“三科”新战略——科教、科创、科普，说白了就是素质教育、智能硬件和直播带货。但单靠模仿出不了圈，2023财年第三季度财报便啪啪打了张邦鑫的脸。与第二季度相比，好未来营收从2.94亿美元下滑到2.33亿美元，亏损却从78.7万美元进一步扩大到5157.9万美元。

　　好未来总裁兼首席财务官彭壮壮将原因归咎于“本季度的收入受到汇率波动和季节性因素的影响”，而后表示“但我们的新业务保持了持续发展的势头”。恕图解教育工作室眼拙，从好未来财报里没看到一个字谈及、没找到一个数据涉及具体的“新业务”。

　　好未来当然并非毫无动作。比如，在智能硬件方面，2022年6月，好未来上线了第一款产品“小猴智能学习灯”;9月，旗下学而思发布新款教育智能硬件学拍拍，主打拍照自学功能;直播卖货则推出了“学而思优选”等，日常带货的商品包括个护家清、食品饮料、生鲜、农产品等，但无奈截至目前或者销量低迷，或者收益寡淡。

　　曾经三大教培巨头的另一位——高途，2022年也和好未来一样跟风直播带货，陈向东更是宣布亲任“高途佳品”CEO，以示对直播业务的重视。不过，高途动作足够缓慢，直至2022年12月24日才正式上线开播“高途佳品”直播间。这反而可能是高途的幸运，高途2022年也因此将主要转型方向集中在职业教育，而正是职业教育拯救了高途。

　　最新财报数据显示，2022财年Q4，高途营收近6.3亿元，其中约九成(超5.66亿元)来自于学习服务业务(包括面向大学生和成人职业教育服务、非学科辅导服务和其他传统学习服务)，最终实现单季度净利润7061万元，而上季度亏损6135万。

　　这标志着高途在双减后的转型取得了阶段性成功，但并不意味着高途的前途就很明朗。职业教育如考研、考公等，有着明显的季节性特征。“对于线上课程来说，一般第二、第四季度为续班周期，现金收款以续班收款为主，和其他季度相比，对全年的收款贡献占比较高。”高途CFO沈楠表示。在职业教育领域，中公教育营收经常大幅波动;而新的业务，在直播领域，好未来及豆神的惨淡业绩，都是高途的前车之鉴。

　　实际上，教培机构转型直播带货的拓荒者并非新东方而是豆神教育。早在2021年10月，豆神教育董事长窦昕就带领核心成员开通抖音直播。2022年，豆神教育更是搞了一年直播，结果却是2022年度预亏6.1亿元-7.3亿元，并收到深交所监管函——若非退市新规，年报一出，豆神教育就将不得不暂停上市。对于业绩变动原因，豆神教育表示，2022年度，受疫情影响，公司TOB端业务开展受到一定影响;受政策影响，TOC端线下业务除北京地区保留少数区域外，其余地区全部关停。

　　直播带货、职业教育之外，智能硬件是教育行业“旧人”渡劫的另一“护身符”。

　　在K12业务不得不剥离之后，有道致力于扩大本身早已有的底盘业务——智能硬件，并最终在2022年第四季度看到了成绩：单季度营收达到创纪录的14.54亿元，其中智能设备超4亿元;首次单季度实现盈利，虽然不过1千多万元。

　　但与其说是挣了钱，不如说是省了钱，有道远没到欢欣鼓舞之时——单季度营收创纪录，但环比增长不过0.52亿元;首次单季度实现盈利，但0.12亿元的净利润，远远少于缩减的2.29亿元营业费用，估计都不足以在网易大厦旁边买套房。

　　话说回来，有道如此大幅度缩减成本，难道是看到图解教育工作室在“教育智能硬件，下一个在线教育?”一文中，批评了其在走烧钱换增长的老路?

　　在智能硬件领域，与有道争此一隅之地的是作业帮和科大讯飞。扫描笔、书写笔、翻译笔、智能台灯、错题打印机，甚至AI学习桌等，在2022年，作业帮几乎贪婪地涉足了所有产品类型，并不停地更新迭代，2022年8月还推出了“聪明学智能系统”。

　　但在玩家众多、赛道拥挤的智能硬件领域，作业帮成绩如何，不得而知。“双减”令其上市计划夭折，外界因此无法获知其财报数据，而在其宣传软文中，作业帮刻意强调的都是技术优势等，少有谈及销量、收入，很难说是因为商业机密，还是羞于说出口。

　　至于科大讯飞，身处炙手可热的AI赛道，却被诟病只是一家国家财政大力扶持的“巨婴”企业，长期靠G端喂养。在C端，科大讯飞最为人熟知的智能硬件是AI学习机，这是科大讯飞在业界首创的产品，但销售额、市占率均不得而知。在科大讯飞的主营业务中，AI学习机归于教育产品和服务，但科大讯飞的该服务下游，实际上G端、B端和C端都囊括在内，而财报中并未拆分明细。在半年报中，科大讯飞也仅披露了增幅，“今年上半年，科大讯飞AI学习机销售额增长超101%，在部分重点销售平台已超过传统学习机品牌;渠道方面，京东、天猫的GMV同比增长超170%，销量同比增长超100%。”

　　净利润方面，2022年前三季度，科大讯飞同比下降42.34%至4.2亿元，至于2022年全年，1月29日，科大讯飞发布公告称，预计2022年净利润4.67亿元-6.23亿元，同比下降60%-70%。和豆神教育一样，科大讯飞董事长刘庆峰把锅甩给了疫情：“疫情导致全国各地项目招投标延迟，其中第四季度就有超过20个项目、超过30亿元合同延期。”

　　政府项目合同延期，科大讯飞就把目光盯到了员工合同。近日，疑似科大讯飞员工在脉脉吐槽，公司创新性地发明了“绩效回溯”制度，有的员工倒欠公司钱。该员工称，“0.5是年终奖，0.925(系数)是回溯去年12月的绩效工资，意思是去年发多了今年扣回来。”据财经网消息，科大讯飞内部人士对此回应称：所谓“变相降薪”纯属造谣，根据不同业务的业绩情况，在“绩效回溯”政策下也有不少员工的薪酬有着明显的增长。也就是说，科大讯飞并未否认“绩效回溯”政策。

　　言归正传，2022年科大讯飞净利润的大幅下滑，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业务，而是因为炒股。财报数据显示，2022年前三季度，科大讯飞公允价值变动净收益为-2.6亿元——科大讯飞持股的三人行、寒武纪等金融资产“塌了”，炒股炒成大幅亏损的股东。

　　新人笑着流血

　　在炒股界，科大讯飞固然有不少马失前蹄之举，不过也有即将成功可能大赚一笔的投资——优必选。2016年，优必选机器人阿尔法1代登上央视春晚后名声大噪，而在此之前，2015年3月、8月，科大讯飞已连续入股优必选A轮、A+轮。

　　优必选的主营业务是智能机器人，本与教育行业并不强相关。2016年，优必选推出教育机器Jimu;2017年，开始涉足教育领域，提供教育智能机器人产品及解决方案，发展为该领域绝对的领头羊。沙利文数据显示，2021年优必选在中国教育智能服务机器人解决方案产业中排名第一，市场份额约为20.1%。有鉴于此，在2022年紧锣密鼓的筹备后，今年1月31日，优必选向港交所递交招股书，再次冲击“人形机器人第一股”。

　　优必选招股书数据显示，2022财年前九个月，优必选教育智能机器人产品及解决方案营收3.58亿元，占比67.7%;毛利则为2.13亿元，毛利率高达59.3%。

　　但教育智能机器人能养肥其营收，却填不满其亏损。招股书数据显示，2022财年前九个月，优必选亏损7.78亿元;如果再加上此前两年，在不到3年时间里，优必选亏损已超过24亿元，总营收却不足21亿元。再典型不过的流血上市了。

　　就在优必选递交招股书前不久，2023年1月9日、25日，粉笔网、量子之歌相继在港股和美股上市，虽然二者属于职业教育领域，与优必选所在赛道不同，但与优必选毫无二致的是，粉笔网和量子之歌也都是流血上市——无他，不趁着智能硬件和职业教育尚在风口上市，便可能会落得和作业帮一般上市计划胎死腹中的命运了。

　　量子之歌的核心产品是2019年7月推出的在线金融素养课程平台“启牛学堂”，主营业务说白了其实就是“财商教育”，但售卖财商的量子之歌，在自身经营时财商似乎有限。与前述正在哭着渡劫的旧人一样，量子之歌在2022年的爆发，完全走的是他们烧钱换增长、低价试听高价变现的老路，而结果也是惊人的一致——大幅亏损。

　　2月27日，量子之歌发布其上市之后的首次季报。数据显示，其毛利率非常之高，以2023财年第二季度(2022年10月1日-2022年12月31日)为例，其营收为7.86亿元，而毛利高达6.87亿元。但毛利再高，也经不起造——该季度，单销售费用一项就花费了6.23亿元，最终导致净亏损超过4千万元。再典型不过的烧钱换增长。

　　与销售费用如此之高相对比的是，量子之歌的研发费用异常之少，直至2023财年第二季度方达到销售费用的十分之一。这与量子之歌“搬运工”的经营模式有关。《招股书》数据显示，其成本四成以上为高级课程外聘服务费。有分析认为，“对于高级课程，主要是通过外聘兼职师资录制。在这种模式下，根本无法形成量子之歌的核心竞争实力。量子之歌只是踩在了业务的风口上，并不存在自己的护城河，本质就是金融课程的淘宝平台。”这大概即是其2022财年仅4%的试听用户转化为付费用户的原因。

　　同样是经营线上职业教育的粉笔网，主营业务针对的不是财商，而是最重情商的公务员。从业务角度看，粉笔的培训服务主要包括考公、考事业编、考教师资格证，其中公务员考试培训营收在培训服务收入中，2022年上半年占比66.8%，此前最高的2019年占比则高达79.0%——980万考公人养起粉笔IPO，创投智库的评价可谓切中肯綮。

　　但本是从互联网切入职业教育的粉笔网，在疫情期间“逆行”切入线下市场，方法也是抄袭教培业烧钱换增长的老路：大范围推出线下课程，不断开设线下培训中心，大幅扩招讲师和其他教学人员。最终带来业务成本急剧增加的恶果，并迅速陷入亏损深渊中。一通流血狂奔之后，粉笔网开始大幅裁员，一年之间线下课程老师裁掉七成多。

　　粉笔流血狂奔瞄准的是深耕公考行业多年的龙头老大中公教育。中公业务以线下为主，受退费率飙升及疫情等多重因素影响，2021年起连续巨额亏损，市值大幅蒸发。财报数据显示，2020年中公净利润23.04亿元，而2021年却净亏损高达23.7亿元。在其2022年度业绩预告文件中，中公预计2022年净亏损9亿元-12亿元，而亏损减少的原因，并非来自业务增长，“主要受益于成本费用的较好控制”——从其三季度财报看，2022年前三季度营业总成本累计48.8亿元，而2021年前三季度累计73.43亿元。

　　中公已深陷巨额亏损导致股价崩塌、股价崩塌引爆质押危机的恶性循环中。2022年11月以来，中公实际控制人、控股股东鲁忠芳和李永新连续数次大举减持套现。尤其是鲁忠芳，在其今年2月28日合计减持2297.13万股后，其持股比例已不足5%，鲁忠芳及其一致行动人的持有比例也降至21.61%，而2022年9月底为41.36%。

　　老板对中公教育没了信心，但市场依然看好职业教育。尤其在“双减”之后，职业教育赛道赶上黄金时代。实际上，除了中公和粉笔龙争虎斗导致亏损严重外，一些职业教育领域相对较小品牌，2022年不但不声不响活下来了，还大都多多少少挣了点。

　　如图所示，根据已公开财报或业绩预告，2022年，开元教育、昂立教育、学大教育、科德教育均大幅扭亏为盈，而传智教育盈利从0.77亿元翻番扩大到1.8-2.15亿元。

　　结语

　　向左走，山重水复;向右转，柳暗花明。

　　教育行业从来不乏机遇，但也充满危险，每一个选择可能都关乎企业的生死兴衰。2022年或许失望失落，2023年却可能惊喜连连;2022年或许一骑绝尘，2023年也可能一蹶不振。

　　但2022年的劫都已经渡过了、血也已经流过了，2023年的教育行业，只会好起来的。

　　原创 图解教育工作室 图解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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