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设计不再面向现实而是未来

　　纵观历史，设计的角色一直跟随着时代环境变迁、经济发展、文化观念转变而持续发生着改变。从以单纯满足宗教和审美需求，到实用主义功能至上，设计师作为生产设计内容的主要群体，秉承着服务生活的态度，通过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思路，试图解决人与事物之间的矛盾点。

　　然而这样一个实用性的“问题解决者”身份却很少受到人们的质疑。面对日常生活中时常遇见的问题时，可以通过设计来解决;那如果面对大到社会、国家间，甚至社会观念形态等难以厘清的问题时，设计还能解决问题，创造美好生活吗?

　　也许，一个“吐司机”能够给我们一些启发。

　　Thomas Thwaites的吐司机混在商品中出售

　　2009年，Thomas Thwaites发起了“吐司机项目(The Toaster Project)”——从零开始做一个吐司机。

　　一个吐司机通常由404个不同的独立零件构成。 为此，Thwaites走了近两千英里，花了9个月从当地的电器商店到英国的矿山、苏格兰等地，搜集到了铜、铁、镍、云母和塑料等材料，并在他母亲家的后院建了一个粗糙的铸造厂，最后做出一台勉强实现基本功能的吐司机。

　　制作吐司机所需材料

　　对于狭义的设计来说，这是一个极其荒谬的设计过程：在工业化的背景下，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去还原一个最初级的吐司机?

　　这样一台“手工化”的吐司机诞生的意义并不在于如何使烤吐司的过程更加便捷、快速;相反，Thomas Thwaites试图利用这样的过程引出自身对于技术的思考：人类的生活很大程度依赖于技术，而在享受技术带来便利的同时，人类却与技术背后的生产过程相隔甚远。

　　与我们平时对设计师“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工作模式的印象不同的是，Thomas的设计师身份在这个例子中得到了重新定义：设计师们可以不从实用性出发解决问题，也可以通过“提出问题-引起思考-解决思维层面的问题”来实现其存在价值。

　　一、思辨设计是什么

　　我们生活在一个连接复杂、变化纷繁的世界中。彻底解决一个问题是极其困难的，因为事物之间存在复杂的相互依赖性，解决问题的同时可能会揭露并引发其他的问题。

　　soogif.com

　　在这种复杂情境下，识别和提出问题就显得尤为重要，“思辨设计”也由此诞生。

　　最初，“思辨设计(speculative design)”由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教授安东尼·邓恩与菲奥娜·雷比提出，从“批判性设计(critical design)”发展而来，其价值在于“采用思辨的方式，去挑战狭隘的假设与先入之见，反思设计在日常生活中扮演的角色”。

　　这样的定义可能有一点难以理解，我们换句话说：思辨设计的关注点是未来，而不是现在，是可能，而不是现实。设计不再只是提供答案，而是通过提出问题来引导人们反思现状。

　　Illustration by Koen Huiskamp, designer at Mirabeau

　　安东尼·邓恩与菲奥娜·雷比在《思辨一切》中引用了未来学家提出的一种思考模式，用来解释未来可能性的层级，帮助人们理解可能面对的未来。

　　在这种思考模式中，未来被分成四类(4P)：

　　从现在出发展望未来，每个三角形区域都代表了不同层级的可能性：

　　▶possible future——可能的未来，描述的是在不违反基础物理定论的情况下可能发生的事情。像永动机这种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想象就不属于possible future。

　　▶plausible future——技术上可实现的未来，例如基因编辑的婴儿，虽然在现阶段是违背道德伦理的，需要对其持有保留态度，但未来可能会成为普遍现象，属于技术可实现的未来。这种未来不是预期，而是探索可替代的经济和政治的未来局势，以便做好准备应对一系列可能出现的新问题。

　　▶probable future——大概率会实现的未来：除非发生极端巨变，如经济危机、环境破坏或是战争，否则很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这是大部分设计师实践的领域，也是设计教育的导向。

　　▶Preferable future——第四个三角形区域是介于plausible和probable之间的未来，意为“理想的未来”。这类可能性描述的是如何利用设计作为工具去发展合乎人本身的意愿的未来，让设计师与伦理学家、政治学家、经济学家等专业人士合作，去发掘创造人们真正想要的未来。

　　二、思辨设计该如何应用

　　说了这么多，思辨设计到底有什么用呢?

　　在我看来，对于未来的思辨，尤其是关于未来可能出现的技术，思辨设计最主要的作用在于通过设计去表达，具象化地思考多种可能性。反思的同时，提出一个足够令人警醒的未来构想。

　　举个例子：

　　英国Revital Cohen & Tuur Van Balen Studio设计了一个项目“Life Support”。在这个项目中，设计师提出以消费或娱乐为目的的商业化动物繁殖可以作为人类的外部器官供应者。

　　比如将商业培育的竞赛犬收归NHS(国家医疗系统)，训练成为呼吸辅助犬，作为主人的呼吸辅助设备，为其提供氧气，与主人形成共生关系。

　　又如将与病患血型匹配的转基因绵羊作为肾脏透析机器。每个夜晚，病患的血液流经羊的肾脏，在羊的肾脏中净化，第二天早上，病人血液中的杂质通过羊的尿液排出。

　　这个项目通过将服务型动物作为“未来医疗设备”，与病人建立共生关系，从而质疑当下人类对竞赛犬的非人道处置是否合理，引导人们思考人与动物如何才能有更好的共生关系。

　　在《思辨一切》的最后一章中， 安东尼·邓恩与菲奥娜·雷比提出了对设计的新定义：设计是实现社会梦想的催化剂。“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但我们可以延续那种精神，重新开发出新的、适用于多元今日世界的方法，再一次开始心怀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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